而且,說真的,買到了,也沒什麼意義。
許願埋頭上著台階,儘量忽視自己手中那束被她評價為太單調了的花。
一半的路程,她轉身,折返,回山腳打車。
許願不相信人死後還有什麼感應連結,她認為死了就是死了,這個人徹底從她的生命中被抹掉痕跡了,留下來的一切都是幻影罷了。
但偶爾,偶爾她會抬頭看一看天,流一流淚。
進入商店,許願選了一個卷裝的原漿色西北邊疆地圖,將它插入花叢中,再一看,確實是要比剛才看著好一些了。
再回到墓地,依舊重複那段石梯,一邊上著許願一邊想,她對許乘戈,對周旋,沒有一點埋怨的另一個原因可能是因為她真沒有因為他們吃到什麼苦。
許乘戈和周旋還在時,她的物質生活,尤其是精神生活,都很富富有餘。後來許乘戈將她交由自己的父母,而姥姥姥爺又都是知識分子,那個響噹噹的大學生,不說日子有多富裕,但也絕對是還算舒適的,且精神上很豐盈。
沒有因為許乘戈和周旋的「不管不顧」而直接帶來損失,所以並不憎恨他們的「不管不顧」。
這也算是很現實的一個原因了。
有點利己,有點可笑。
等自己笑完自己,許願已然來到周旋的墓碑前。
他死時年輕,墓碑上選用的照片更加年輕,多看一眼都要鼻酸。
一陣風吹來,花枝和紙張摩擦,發出沙沙滋滋的聲音,許願上身抖了一下,恍然發覺自己的後背不知在什麼時候蒙上了一層薄汗。
山路的確不好走。
許願從口袋裡拿出紙,想撕開,沒撕好,只單單把那黏面給撕掉了。她將黏面對摺,放回口袋裡,又沿著虛線撕開包裝,捻出一張紙,蹲下來擦拭墓碑。
前前後後、上上下下擦完,正好用完一整包。
許願將空癟的包裝袋裝好,蹲下來,把花放在墓碑上面,又把剛才順手買的一瓶蘋果汁放在旁邊。
說是好像當時站里物資緊張,許乘戈無心念叨了一句十來天沒吃水果了,周旋再巡邏回來,不知道從哪順來了一瓶蘋果汁,朝她面前一放,還警告她:「喝東西就少說點話,天天吵死。」
後來據許乘戈回憶,她當時話一點也不多,只是有時因為節目原因和劇組一位製片人常討論,許乘戈認定周旋就是吃醋她和別的男人說話太多。
看她爸,嘴多硬啊。
許願笑了笑。
風安靜吹著,間或裹挾幾滴很小很細的雨水,擦過臉頰,催她走似的。
她看著,又把果汁拿起來,擰開一點,再放回去。
「說真的,爸,我經常懷疑你是不是偷偷和我媽度蜜月去了,肯定是吧?你們最瀟灑了。那行吧,你們慢慢玩,哪天玩累了回來找我,我給你們倆拍一檔節目,以後老了留著看。」
雨漸漸大了起來。
*
長靈區到市里最晚的一班車是下午六點,許願卡著時間上了最後一趟大巴,又乘了一個多小時的高鐵加半個小時的計程車才回到柏鼎。
進了宿舍,坐到椅子上已經晚上接近十一點鐘。
但許願卻一點都不覺得累。
她對舟車勞頓有著一種很詭異很變態的執著,她總覺得在通勤上花費時間是和這個世界接觸的獨特方式,讓她感到充實。
這種想法她從未對任何人提過,因為不需要別人的指正,她自己也意識到很有病。
宿舍是二人間,另一位室友性格比她還要沉默,兩人除了第一天住進來時相**了個頭,其他什麼交流都沒有。
此刻室友正拉著桌簾在學習,對於她今天請假,到現在才回來也沒有過問。
這是許願喜歡的狀態。
她寧願曬一天的大白太陽也不想和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聊天。
隋卞就是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當中的一個。
*
周四早,許願比平時去得要遲一些,進了班級,她將書包放在椅子上,回頭看了眼,往後面走去。
隋卞正在柜子里找降噪耳機,他記得自己是放了一副在裡面的,但翻了半天也沒看到,他關門,準備算了。
可一扭頭,看見了許願。
她好像也才剛來,此刻正在往柜子里放傘,今天外面飄著小雨。
昨天也下了小雨。
但她沒有來。
第15章
她放完傘,關上柜子,朝這邊扭過頭,不過沒看他,而是看了一眼窗外。
隋卞坐回位置上,戳開牛奶,一手撐頭,看起書來。
她昨天沒來幹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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