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高高舉起手,對準兄長的方向。
北方沒有楊梅蜜煎,也沒有楊梅樹。她已經兩年沒吃過這東西了。
好甜啊。
以前就沒發現,原來一個接一個吃,若不小心吃進了酸澀的眼淚,舌頭更覺甜得發齁。
「慢些吃,這罐都給你。」鄢和溫柔說道,「過些時日,家裡還會派人給我送。」
顧雁深吸一口氣,忍住胸中噴薄的傷懷,問道:「平宣阿兄要在梁城留很久?」
鄢和淡淡苦笑:「與其說我來梁城應召出仕,不如說,我是鄢氏派來梁城的質子。鄢氏是江州士族之首,只有鄢氏明確表態了,江州才得安寧。如此,不知何年何月,我才能再回江州了。」
顧雁停下咀嚼。默然片刻後,她咽下楊梅,說道:「既如此,我更不能牽連平宣阿兄了。你身份敏感,若出面打探母親和兄長,定會被認為是企圖勾連舊主,有不臣之心。」
「阿雁!」鄢和肅然打斷,「我不懼犯險!何況我定會小心謹慎。以你我的情分,就莫要如此見外了。」
「可是……你身後還有鄢氏和江州啊……」顧雁輕輕說道。
鄢和再次沉默下來。
這時,車廂外響起鄢家小廝的賠笑聲音:「這位軍爺,可是來尋我家公子?」
兩人渾身一凜,忙止住話頭。鄢和探身看向車外。顧雁慌忙抬袖擦了一把眼角,轉頭往外看去。
只見嚴義手扶佩劍,大步邁來。待到車廂外,他拱手一禮,沉聲道:「容娘子,主公說,該回去用午膳了。」
「啊?」顧雁抬頭看了看天色。日頭偏西,正是下午。她想起來了,先前衛賊確實吩咐過,午間加速趕路不休息,待下午到了武望山再一起吃。
她還未應答,鄢和便插話道:「勞煩將軍回稟穎王,容娘已在這裡吃過了。我帶了很多家鄉小食,她正在吃。」
顧雁連忙點頭,舉起手中瓷罐:「嚴都尉,這是江州特產的楊梅蜜煎,很好吃。要嘗嘗麼?」
「不必了。」嚴義搖頭,忽又疑惑問道,「容娘子,你怎麼哭了?」
「啊?」顧雁一懵,忙又意識到,此刻自己眼眶應該很紅。她連忙撿一顆蜜漬楊梅塞進嘴裡,鼓著腮幫說道,「因為太好吃了,又太久沒吃上,便感動哭了。」
她再次舉高瓷罐:「來一個吧嚴都尉!」
嚴義終於有點動搖:「這般好吃?」他將信將疑地抓了一個嘗進嘴裡,頓時蹙眉:「太甜了,某吃不慣。」
顧雁撇撇嘴,撿出一顆楊梅晃了晃:「可惜都尉沒有口福了。還請轉告殿下,我再吃一會就回去。」
「好吧,容娘子莫拖得太晚。」嚴義嘆了口氣,扶劍轉身走遠。
終於目送軍士走遠,鄢和鬆了口氣,忙問道:「阿雁,你回絕衛賊之令,他可會惱怒罰你?」
顧雁想了想,搖頭道:「不知道。衛賊這人吧,莫名其妙。有時喜歡聽直言進諫,屬下越說實話,他越欣賞。但有時又特別小氣,說了實話反而翻臉。我也搞不懂,只能每次隨機應變。就算他惱我,我機智應對幾句,他通常也就消氣了。關鍵是,現在我心情很不好,不想回去看到他。」
聽著聽著,鄢和眉間越蹙越緊:「阿雁,你太辛苦了,離開穎王府吧!容娘本就是鄢府之人,你只跟衛賊說被人牙子擄到北方,又不是脫籍與鄢府斷了關係。如今你我重逢,你回鄢府,乃是天經地義。」
「對了!」顧雁詫異問道,「我正想問你呢!你為何能編出那些容娘尋親的話來?怎知道我跟衛賊說是被人牙子擄來的?」
鄢和忙解釋道:「我北上途中,在一間驛館下榻時,遇到兩個商客,正朝掌柜打聽去霽山該怎麼走。聽口音,他們是北方人。這就奇了,霽山大多住著鄢氏族人和傭戶,他們都聽父親囑咐,這兩年斷絕了與外界交往。何故有北方商客去往霽山?」
顧雁驚道,卻又不得不壓低聲音:「他們是衛賊的探
子!」
「沒錯!」鄢和點頭,「臨出門前,父親再三叮囑,讓我千萬謹慎。我當時就留了心眼。晚上趁他們熟睡,我派人潛進他們房間,竟翻到一封信。」
他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落款是穎王府長史陶羽的印鑑,他讓監視鄢府的密探,調查一名出身鄢府的侍婢,名喚容娘。我還納悶,容娘不是還在霽山嗎?她跟祖母一般年紀,怎會去了梁城,被穎王府長史知曉?再一看,陶羽所形容的容娘,竟是年輕女子,年紀品貌與你如出一轍。他還讓密探著重核查,容娘與祖母的關係,言行才情如何,是否孤女,原籍何處,為何出府,又是何時出府等等。」
「平宣阿兄光憑那封信,就猜到了容娘是我?」顧雁驚愕得睜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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