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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忍不住問:「殿下夙夜憂慮,政事繁忙,若對奴婢心存任何疑慮,還請儘快審問。」

「急什麼,」衛柏重重擱下碗筷,「就算你想著被審完就能回鄢府,也不必如此著急。」

顧雁一噎,心中也竄起一股無名火。她強壓著惱意說道:「我只想早點還一身清白!免得殿下不信任我!」

「沒有不信……」衛柏偏頭不看她。

「有沒有,殿下心裡最清楚!」顧雁撇嘴。

「所以,」衛柏想了想,試探著問道,「你在為這個生我的氣?」

「沒有!」顧雁飛快說道。

其實她也不知道在生誰的氣。

明知道,衛賊是江州和顧氏的大敵。就應該心安理得,牢記恩怨,去騙他,利用他。

就像一開始那樣,把他當作一把刀。

可是,她就是很氣。

氣自己沒那麼心安理得。

氣他陰晴不定,疑她就疑她吧,她專心與他周旋便是。偏又時而露出一副真摯神情,與她交心,惹她同情。

同情衛賊……江州人,鄢伯父,娘親和阿兄,都會罵她沒腦子!

啊啊啊啊!

顧雁緊緊抿唇,抱緊瓷罐,悶堵之氣充溢胸腔,遲遲尋不到出口。

衛柏摩挲著碗沿,垂眸沉思起來。

許久,他說道:「過往這些年,我或行軍落敗,或遭暗殺,數不勝數。父親告訴我,多疑,善斷,才能活下來。」

顧雁心底一顫,她倏爾捏緊手。

又來了,衛賊又在惹她同情!

不能心軟!

他四處征戰,樹敵無數,當然會被暗殺!

「九歲以前,我只想當個,能翻牆上樹,走馬博棋的閒人。甚至六年前,我還只想,為父親贏下每一仗就行。後來,跟隨衛家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有妻兒父母,都指望衛家活著。我必須學會更多,考慮更多。不過那時兩個兄長在,更大的事輪不到我……可是……」衛柏緩緩說著,眸里浮出難以言喻的傷懷。

很快,他搖頭失笑:「算了,跟你說這些作甚。」

他拿起木箸,夾了幾口飯菜。

營帳里陷入了安靜。

顧雁覺得……她好像應該說點什麼。

「唔……」她忽然一凜,斟酌著問道,「殿下,這回隨行的廚子都可靠嗎?這些飯菜點心,可有人試過毒?」

衛柏動作一停,抬頭望她:「穎王府若無人試毒,我已死過無數回了。」

顧雁自覺討了個沒趣,悶聲道:「罷了,當我沒問。」

「你擔心我被毒殺?」衛柏仍追問。

顧雁的心腔一顫。

怎麼回答他呢……

罷了,與他不過做戲而已。

她在編織謊言,所說的任何話語,都不算背叛江州。

沒有心軟,沒有同情,他依然只是一把刀。

想到這,堵住心頭的鬱結之氣,好像找到了一個傾瀉的裂縫。

顧雁接住他的目光:「嗯。」

衛柏輕輕勾唇,瞳仁里的黯然神傷倏爾散去。他舉起木箸,輕快地吃了好幾口飯。

但她又煩躁起來,托起腮,極小聲地嘟囔道:「不管我說什麼,殿下都不信我啊。」

眼看她準備抱回裝楊梅蜜煎的瓷罐,衛柏忽以無比迅捷的速度,將瓷罐挪到他的另外一側。顧雁一愣,衛柏又道:「待回梁城,允你進典錄司,編撰陶靈遺作。」

什麼?!

顧雁眼眸驟然一亮,難以置信地看向他,也顧不上問他為何突然挪走楊梅蜜煎。

「當真?!」

衛柏抬手握拳,略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孤言而有信。」

她胸中頓時放起爆竹,噼啪作響,將壓在心頭的石塊炸了個四分五裂。於是悶堵在心的鬱結之氣,瞬間變成托她上天的雲彩。

「多謝殿下!」她發自內心地燦然一笑。

她一笑,連光線暗沉的營帳,都仿佛變得明亮許多。衛柏看得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她便舉起一塊柿餅,雙手奉到他面前:「殿下用柿餅。」<="<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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