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玉昭穿上了平日裡不曾穿過的衣裙,那還是從杭州來到長安時,沈父為她置辦的。
她換上了一身鮮亮衣裙後,貼身的丫鬟春華左看看右看看,喜不自勝,又給她化了一個長安最為時興的妝容。
玉昭繼承了生母王青懿優柔婉約的風骨,生的極美,只是在府中懂得察言觀色,藏拙並不顯眼,如今這麼好好一打扮,前來找她的王汝芝怔怔盯了她片刻,臉色不太好看。
但是隨後,她還是換上了一幅假模假樣的笑臉,親昵地上前拉著她的手,說要帶她去一個好地方。
王汝芝帶她去了水榭亭,兩人躲在假山後面。
玉昭遠遠便看到了王青嘉和王玉樓在那裡。
旁邊還有一個陌生的青年。
那人背對著她,負手而立,只留給她們一個高挺卓然的背影,一身紫棠輕袍衣袂翻飛。
大齊風尚嚴謹,服裝用料頗為考究,在顏色上也衍生出了一套規則。
越濃重的顏色,越用料稀缺,代表這個人的地位越高。比如帝王穿玄黑,平民穿麻衣,就連王青嘉上朝時也不過緋紅官袍。
只有三品之上的人才配穿紫色,從杭州到長安,玉昭還從未見過身穿紫色的人。
眼前這個人來頭絕非不小。
可是看他身量頎長挺拔,與王玉樓說說笑笑,兩人看起來年紀相仿,竟是弱冠之年便位列三品?
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玉昭盯著他的背影,默默思量著。
「看到了嗎?」身旁的王汝芝小聲道,語氣里有掩飾不住的興奮,「那個人是謝家三郎,謝小侯爺,是哥哥的好友,經常來咱們府上做客。玉昭,你瞧他如何?」
玉昭低下頭去,柔聲道,「堂堂小侯爺,豈是我們可以置喙的。姐姐,我看咱們還是離開這裡吧,要是被老爺發現,又是一頓責罰。」
「怕什麼?」王汝芝怨她膽小怕事,嗔道,「爹爹現在忙著應付小侯爺呢,哪有空管我們?」
這時水榭亭下傳來一陣笑聲,那人不知與王玉樓說了些什麼,仰頭大笑,笑聲疏朗肆意。
玉昭怔怔盯著大笑的青年,又聽到一旁的王汝芝道,「再說小侯爺性情曠達不羈,更是不在乎這些虛禮,發現了就發現了唄,對了,聽母親說,他馬上就要隨老侯爺出征了,出征之前,謝家勢必會給他安排一門婚事,如今全長安的貴女都在翹首以盼,盼著這門潑天的富貴能夠落到她頭上呢。」
王汝芝說完這些,突然話鋒一轉,「玉昭,你覺得,今日我和姐姐,誰能夠得小侯爺的青眼?」
王汝芝說完之後,便灼灼地盯著玉昭,一雙眼中蘊滿了少女的明媚和自信,還有對她隱隱不善的提醒和警告。
王汝芝是王家最小的女兒,自小便被家人嬌寵著長大,她有著絕對驕傲的資本,她當然是可以說這些話的,因為這裡是她的家。
玉昭看懂了她眼裡的深意。
她慢慢垂下眸子,心中微澀,緩緩勾起了一抹笑,「這種事情,妹妹不好說些什麼,但姐姐如此聰慧美麗,妹妹便祝姐姐早日心想事成,求仁得仁。」
王汝芝被玉昭這一句話哄得心花怒放,眼中的戒備漸漸放了下去,悅聲道,「既然妹妹如此說,那就多謝妹妹吉言了。」
眼裡的那一道高挺背影不再鮮明,變得漸漸暗淡了下去。玉昭黯然收回了視線,準備找個藉口先走一步,那道身影卻在此刻突然動了動。
王汝芝眼疾手快,拽著她袖子,「快蹲下!」
玉昭躲閃不得,只得跟著王汝芝蹲了下去。
那一刻,玉昭明明是躲了起來,但是似乎感覺青年那道銳利的視線還是猶如一道緊咬不放的冷箭,直直朝她刺了過來。
鏡頭直轉直下,一道浴血的身影形單影隻,出現在她的眼前。
淒清的月光映照在男人高大冷峭的周身,臉色比他手中閃著寒光的劍鋒更加凜冽,鮮血順著劍尖逶迤而下,一滴滴流到了地上。
男人的腳邊躺著一具冰冷的屍體。
玉昭在月華下看清楚了躺在地上的人影。
那是她的夫君。
她的雙腳一瞬間像是被釘到了地上,睜大著一雙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她的喉嚨想發出聲音,然而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一個音節也發不出。
而那道高大的身影向她緩緩抬起了頭。
帶著殘酷、帶著恨。
「小姐!快醒醒!」
玉昭從噩夢中驚醒。
「小姐快醒醒!」秋朧拼命搖著她,焦急道,「外面好像來人了!」
玉昭扶著心口,驚魂未定地坐起身。
秋朧帶著她貼向門邊,不安地聽著外面傳來的動靜,「不會是白天的那幾個人過來了吧……不對,怎麼這麼多的人,小姐,好多的人……」
玉昭貼向門邊,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一邊聽,一邊又忍不住回想起剛才做的噩夢。
自己怎麼會做起這般離奇荒誕的夢?怎麼又會……夢見了謝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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