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恭敬道,「已經查到了,那個人三個月前就死了,說是……病死的。」
「什麼病?」
「……肺癆。」
謝岐默了默,薄唇一勾,又哼笑了一聲,「癆病鬼。」
死的還真是時候。
他想起五年前的上元燈會,那時他在閣樓之上飲酒,無意在窗外間看到的花燈之下那一抹纖纖的倩影,以及跟在她身邊的文弱身影。
那是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衣衫洗的有些發白,瞧著就是一幅命不長的窮酸相,正低著頭,言笑晏晏地與玉昭說話,那裝模作樣的樣子溢出來的情意,謝岐一清二楚。
過了一會,那芙蕖一般清艷柔美的女子也抬起頭,用從來未對謝岐笑過的玉面含笑看著他,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麼,一幅情真意切的模樣,全然不知道此刻的情景全部落入了他人眼中。
謝岐當時只是不動聲色,冷眼在閣樓上瞧著。
不乖順的獵物才更有捕獲的價值,不是嗎?
他饒有興致地倚在閣樓之上,微笑著瞧著花燈下的兩人說了很久的話,直到一支熱鬧的游龍隊伍浩浩蕩蕩行了過來,突然涌過來的人流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瞬間衝散了兩人。
於是他眼睜睜地看著兩人如同無依無靠的兩隻浮萍般,頃刻間被人群雨打風吹去,之後才冷冷一笑,丟下手中酒盞,施施然邁下樓去。
有了那次花燈一瞥,之後的謝岐一直認為玉昭與孟文英之間的感情會和被人群衝散的命運一樣,無須別人用什麼手段,自己便會自動散成一團,脆弱到不堪一擊。
所以當他在軍營里第一次聽到了兩人的喜訊時,那種深深的驚愕和挫敗感如蛆附骨,席捲了他的全身。
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她和孟文英之間的情深義重。
五年前他生生拆散了她們,臨行之間又逼她立誓,此生非他不嫁,沒想到轉眼之間,她揮一揮衣袖,不帶任何留戀地又重新投入到了孟文英的懷抱,做起了他人婦。
他們之間的誓言,在她心裡不值一提。
她明明說過會等他回來,回來之後便嫁他為妻,他的勢在必得被她當成了笑話踩在腳下。
他也在無數個枕刀難眠的夜裡終於明白過來,她果真一點也不在意他,她的心裡從始至終只有那個孟文英。
如今孟文英未及而立便癆病而死,她也年年輕輕成了寡婦,怎麼不算是一種痛快。
老天開眼,讓她機緣之下又再次落到了他的手裡。從抓她回來的那一刻起,謝岐心裡就打定了主意,他不會再對她心慈手軟。
出乎他所料的是,她竟不哭不鬧,很穩得住。
她是一點也不在意曾經對他的背叛,不將他這個人放在眼裡,還是心中認定了自己不敢動她,有恃無恐?
呵。
怎麼可能呢。
是她親手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他會讓她明白,背叛了他會是怎樣的後果。
周平偷偷瞥了一眼端坐在上的謝岐,心中有些詫異。
眼前
的男人明明是笑著的,但那張俊美如神的面孔上,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自打老侯爺去世後,這些年來侯爺是越來越令人捉摸不透了。
搖曳的燭火映照在男人高峻深邃的臉上,透出一股詭譎又精心的質感,幾乎讓人挪不開眼。
眼前如此美好景致,可惜無一人敢欣賞。將士們大快朵頤,仔細一看放肆中均帶著小心翼翼的克制,彼此之間雖然杯盤狼藉言語調笑,實則暗地裡都在注意著台上之人的動靜,不敢往那人身上刺探一眼。
謝家出美人,無論男女皆姿容昳麗。
許是出於這個原因,天家分外垂青,謝家出了許多皇妃。
謝家成為了名副其實的皇親國戚,又有丹書鐵券加持,子孫後代們前赴後繼,立下赫赫戰功,短短百年之間,謝家在長安城都是當之無愧的士族之首。
到了謝岐這一輩,他的兩位姐姐也相繼入宮成了娘娘。
謝岐的二姐謝泠芝,貌美非常,才情冠絕長安,未出閣時便引得無數貴胄才子競相折腰,溢美之詩篇一度使洛城紙貴,一入宮便得到了天子獨寵,加封貴妃,寵冠六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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