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麼撒謊,並不全是為了成全舅舅,也是出於一片私心。
反正回到了長安之後,兩人就橋歸橋,路歸路。
她與謝岐之間,那不光彩的交易,她也不想讓別人知曉。
王青嘉聽她這樣說,徹底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他佯作欣慰,又藏不住心虛,強笑道,「人嘛,總是要向前看的。」
兩人一邊說,一邊來到了正廳,王青嘉叫住了一個灑掃丫鬟,「快去通知夫人,就說是昭兒回來了,把她的浣水閣收拾出來,再準備些好飯菜,今晚我們聚一聚。」
灑掃丫鬟是個生面孔,玉昭之前在王家從未見過。聽到孫氏這兩個字,她的心輕輕咯噔了一下。
灑掃丫鬟見到神仙樣貌的玉昭,就像是九天下凡的仙女一樣,一時看直了眼。
過了會,她才反應了過來,脆生生地哎了一聲,忙去喚孫氏去了。
過了片刻,孫氏便由兩個丫鬟簇擁而來。
她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美婦人姿態,只是喪子之痛太過深刻,一張保養極好的面龐上已經顯示出難以忽略的風霜,老的竟比王青嘉更明顯。
玉昭剛入王家時,孫氏便對她不冷不熱,王玉樓死後,兩人更是徹底撕破了臉。
玉昭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下意識垂下眉眼,捏了捏手心,不敢面對來人。
過了這麼多年,孫氏本來已經慢慢放下悲痛,如今又看到了玉昭,她美艷的臉沉下去,眼皮突突直跳,腕間的佛珠盤了又盤。
唯一的慰藉便是,玉昭風塵僕僕,形容憔悴。
看來這些年來,她也過得不好。
這麼一想,孫氏的心情才緩了緩。
「昭兒回來了。」她不冷不熱道,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弧度,既不刻薄,也不親近,「這麼多年了,你在幽州過得可好?」
玉昭垂眉低首,規規矩矩行了一禮,「舅母安康,甥女一切都好。」
王青嘉見她報喜不報憂,一時嘴快,便將玉昭喪夫離家、又與謝岐隨行一事與孫氏說了。
聽到玉昭年輕喪夫,又千里迢迢回到長安,想必定是夫家所不容,孫氏放緩了撥弄佛珠的動作,心裡舒坦了不少,但是轉念一想,眉心一跳。
她這麼遠趕回來,不會是來打秋風的吧?
她當年冒著名聲不要的代價把這喪門星送走,就萬萬不想再把她給弄回來。
「不知昭兒你此番回來,有何打算呢?」孫氏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佯作關心,委婉道,「你年紀輕輕,就沒了丈夫,但這日子總是還要過的啊,有沒有想……再找一個呢?」
玉昭輕輕搖了搖頭。
她沒有耳垂,只有鬢邊幾縷髮絲隨風翩躚飄揚,「舅舅舅母,我已想好了,餘生只想常伴青燈古佛,不想再作嫁人的打算。」
孫氏暗道不好,她果然是回來打秋風的。
「那怎麼行?」王青嘉吃驚了,急道,「昭兒,你還如此年輕,怎能生出這般荒唐念頭?若是你母親……你母親知道你如此心思,泉下也定會不安……」
說到一半,他差點說不下去。
想起這幾年,他們家是怎麼對待玉昭的,他這個做舅舅的簡直是無地自容。
等到了九泉之下,他也無顏再去見自己的親妹妹。
這樣想著,王青嘉臉色羞愧,多了幾分慈愛,溫和道,「玉昭,女子嫁娶乃是一輩子的大事,你萬不可如此看破紅塵,你放心,舅舅一定會給你找個好人家,不會委屈了你。」
「多謝舅舅的好意,但是我早已經想好了。」玉昭道,柔和的聲音裡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舅舅不必擔心,我會離開王家,擇一處地方,日日為王家、為父親母親,還有表哥、文英祈福的。」
王青嘉聽出了玉昭這是要與王家劃清界限,心裡一痛,知道當初傷她太深,急道,「這怎麼行?你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離開了王家,又能去哪?你放心,若是你真的不想嫁人,王家也養得起你,你可千萬不要再說這些傷情分的話。」
孫氏捏著佛珠,沒有表態。
「舅舅誤會了,我並沒有別的意思,」玉昭輕輕道,「我如今是嫁出去的姑娘,又是守寡之身,身份尷尬,不宜再待在王家。舅舅舅母放心,這麼些年來,我也多少攢了一些銀兩,足夠安身立命了,逢年過節,如果舅舅不嫌,我也會時常來看望舅舅舅母的。」
孫氏聽她如此說,面色這才緩和了幾分。
「好孩子,」她笑道,表面功夫做一做,順水推舟道,「我素來知道你是個聽話的,既然你主意拿定了,那舅母也不好說什麼了。」
王青嘉長吁短嘆,見孫氏已經這麼說,仍堅持道,「再怎麼說,你剛回來,哪有現在就出去自立門戶的道理。先在王家住下,過陣子再做打算吧。」
孫氏心中不虞,但也聽出了王青嘉有些默認的態度,也不好再說什麼,笑道,「是呢。我這就讓人把浣水閣收拾出來,你且先安心住著。」
玉昭縱使心中不願,也低低嘆了一口氣,稱了一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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