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寺建在外城存義山,乃永安古剎,每個月,辛湄都會抽時間去那裡祈一次福。
正午,車隊準備就緒,照舊從望春門駛出,沿北斜街往西北方向走,侍衛長戚吟風佩刀押車,儀仗整肅,架勢凌人。
馬車經過望春門時,辛湄推開車窗,望向前方的漫漫古道。
五年前,便是在這座城門外,辛湄送別謝不渝,與他見了最後一面。
那年東宮謀逆,謝淵獲罪,整個侯府天塌地陷,全府五十二口人盡數被誅,只有謝不渝一人被赦死罪,改判流放。
那天,他十九歲,滿身披著沉重的枷鎖,就是沿著這一條路,孤苦伶仃地離開了京城。
辛湄至今能記得,他的背影是怎樣一點一點走出天地盡頭,消失在她的世界裡的。
那一別後,他們不再有任何交集,她轉頭嫁給蕭雁心,也沒有給他捎去過一句解釋,反倒是他,似乎想方設法來問過為什麼。
大概是在嫁人的半年後,她收到一封來歷不明的信。她猜測多半是他所寫,沒敢看,泥封都沒拆,便把信扔進了火盆里燒成灰燼。
後來,西州傳來戰報,「謝不渝」這個名字突然再次
被人頻繁提及,說著什麼「立功」、「赦免」……內情究竟如何,朝中鮮有人知,只知道那幾天奏章
雪片一樣地往文德殿送,再不久,先帝便頒發了特赦令——按《夏律》,謝淵協助先太子謀反,謝不渝原是罪無可赦,他能從那一場浩劫里存活下來,僅被判流放西州,已是天家法外開恩,如今又因立功脫下罪籍,特赦令一出,朝堂很快議論紛紛。
先帝便把反駁得最厲害的幾個人叫去了文德殿一趟,讓內侍送上邊關戰報,由他們自行查看。
也是奇,看完後,朝中再無人非議謝不渝被特赦一事。
辛湄也是很多年後派親信查閱先帝卷宗,才知道那一封戰報緣何堵住了言官之口——三萬突厥,一座被府吏拋棄的關城,一百三十八名被關押的罪囚……那一戰,謝不渝完全是拿命打下來的。
他走前說,最多三年。三年,他必脫罪籍,立功業。他沒說錯。事實上,三年不到,他便已獲英王賞識,屢次斬獲軍功,成為名震邊陲的一方悍將。他沒騙她,但是那誓言裡的最後一句——「回來娶你」——終究是落空了。
雨後的天透著一抹清冷的藍,微風和煦,車隊沿著北斜街駛上存義山,約莫半個時辰後,在景德寺山門前停下來。
辛湄下車,瞥見黃牆旁的老槐樹下拴著兩匹風塵僕僕的馬,沒多想,跟著小僧往寺門裡走,問起住持慧海大師。
「師父……正在佛堂會客,殿下入寺後,不妨先在寮房小坐,待小僧為您通傳。」小僧也算是熟人,今日見著辛湄,卻似有些慌張,答話時笑得侷促。
辛湄眉尖微動:「哦,今日有貴客?」
「是……有故人遠道而來,師父正在相陪。」
「那不必叨擾他,我今日只是來祈福,你先與我同往大雄寶殿,為我拿一條開光的祈福帶便是。」
景德寺里有一棵參天榕樹,栽種在佛堂旁,據說已有百年壽命,枝繁若蓋,葉茂如衣,被視作寺里的祈福樹。
謝不渝被流放後,辛湄每個月都會來這裡敬香禮佛,為他求一條保平安的祈福帶掛在老榕樹上。
很多年前,也是在那一棵老榕樹前,他們雙雙肩並肩、跪在地上發誓,這輩子要執手偕老,永不相負。
今日前來禮佛的香客並不多,大雄寶殿內冷冷清清,迴蕩著空靈的木魚聲。辛湄跪在蒲團前,合掌祈禱完,從棠兒手裡接過燃起的香,供奉到香龕上。
小僧候在旁邊,手裡拿著印有不同經文的祈福帶,問道:「殿下這次仍是求平安嗎?」
「對。」
謝不渝此次回京,明面是奉詔入京受賞,實則是被聖上忌憚,孤身入局。永安城不比西州,多的是看不見的刀槍,辛湄希望他這次也可以平安度過。
佛堂建在景德寺西邊,靠近後山,很是僻靜,辛湄走進庭院,入目先是遮天蔽日的老榕樹,枝葉葳蕤,條條祈福帶飄蕩其間,蔚為壯觀。
旁側是佛堂,也叫「明心堂」,規格不大,算是一間雅室,以前辛湄每次來這兒,都會進去待一會兒——謝不渝在時也這樣。他這人看似桀驁,卻頗有佛緣,景德寺、大相國寺皆有與他私交匪淺的僧人。他愛帶她來這些地方散心,說是佛祖能庇佑人。
今日會海大師在佛堂里待客,辛湄不便叨擾,掛完祈福帶後,她欲離開,卻聽得佛堂里傳來響亮的笑聲——是個成年男人的聲音,底氣十足,爽朗充沛。她心口猛然一震,很快又分辨出不是,不過剎那,手心竟浸出汗來。
「慧海大師的這位故人是從哪裡來的?」辛湄忍不住問道。<="<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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