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不渝正兒八經解釋了,這樣長的一段話,算是彼此重逢以來的頭一遭。夏桐五味雜陳,道:「這些年你一直跟英王待在一起,回來以後,又那麼抗拒成婚,我一聽那些傳聞,自然以為……」
「夏校尉這是說的什麼話?」這次不等謝不渝反駁,孔屏先坐不住了,「跟王爺待在一起就如何?要私底下跟小廝糾纏?要養孌童、好男風?那我們十萬朔風軍不全是些斷袖分桃之徒了?」
「孔校尉,我不是這個意思。英王一生戍守西州,既不成親也不繁衍子嗣,在朝中自然受些非議……」
「不成親就要受非議,你們欺人太甚吧!」
「不是……」
謝不渝端來一盞茶,由著他倆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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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這日,太后在昆明設宴款待群臣,不過前往赴宴的除朝官以外,還有各大世家中的後輩。
端午賽龍舟,這是大夏曆來的傳統。每年這個時候,皇家會承辦一場盛況空前的龍舟賽,各大世家派出代表隊伍爭奪魁首,以慶佳節。
謝不渝原本是不打算去的,但想著那天辛湄的話,到底出了門。
夏桐一早便來府外等候,跟他與孔屏一塊打馬往城門走,看他穿著耀眼,但興致像是不高,猜出緣由,道:「今年的龍舟賽跟往年不一樣,聖上初登大寶,想借著這次佳節叫百官熱鬧一下,所以參賽的不是世家,而是朝中各個衙署。三省、十六衛、九寺五監各派六支隊伍,統共十八支代表隊,分兩輪賽事,爭奪魁首。據說前三甲不止有御賜的厚禮,還能進官職、加俸祿呢!」
謝不渝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孔屏並不清楚以前的龍舟賽是怎樣安排的,聽得這話,打趣道:「那夏校尉今日豈不是要大展身手了?」
夏桐笑道:「我不去。」
「為何?」
「孔兄有所不知,今日這端午宴會上有不少高門貴女,賽龍舟時,貴女們都在樓上觀看。我都是當爹的人了,湊這熱鬧做什麼?萬一被哪個貴女看上,芸娘要不高興的。」
孔屏一愣,心想好大的臉,反覆看他兩眼,卻見這人的確生得人模人樣,出身又是京師世家,是有幾分張狂的資本。再一看謝不渝,英眉星目,俊若天人,無論是長相、氣度,還是家世、能力,都不知能甩夏桐幾條街。像夏桐這樣的人都擔心被貴女看上,那以前的謝不渝參加龍舟賽時,該有多麼風光?
這麼一想,便有心多問幾句,卻見夏桐一個勁使來眼色,孔屏猛然頓悟——既然以前的龍舟賽乃是各大世家奪魁,那對謝不渝來說,這裡面一定有許多關於整個家族的回憶。如今謝家滿門覆滅,僅剩他一個遺孤,提起往事,豈不是往他心口扎刀?
怪不得夏桐要特意提一下今年的龍舟賽與以往不同,不然到了昆明池後,他看見各大世家齊齊整整,爭先為家族爭光,心裡該有多傷心難過?
孔屏黯然收回目光,打馬往城外走,心想這狗皇帝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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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蟬伏在花叢里放聲大噪,遠處依稀有龍舟競發的歡呼聲傳來,侍女為太后打扇送風,微笑道:「太后,第一輪龍舟賽已經開始了,監門衛跟兵部的較量,聽說怪熱鬧的,當真不過去看一眼嗎?」
「一幫老男人,有什麼看頭。」太后斜倚在方榻上,神情懨懨。以前的端午賽龍舟多熱鬧,各大世家選出最優秀的後輩來參賽,一個個俊眉亮眼,朝氣蓬勃,誰輸誰贏都看頭。哪像今年這次,各衙署湊出來的全是一幫大腹便便的官員,多看一眼都要折壽。
侍女們對視一眼,噤聲不語,另有一位紆朱曳紫、略施脂粉的貴婦陪侍在旁邊,剝著荔枝道:「還不都是長公主鬧的,說什麼為了聖上籠絡百官的心,硬要把世家的龍舟賽變成百官的龍舟賽。那些個做官的一天到晚坐在衙署里,心寬體胖的,能有幾分力氣?如今是想賽的賽不了,不想賽的硬被趕鴨子上架,外頭說是熱鬧,實則都是做樣子給聖上、長公主看的罷了。」
太后聽她提起辛湄,更感鬱悶,半天憋出一句:「她也來了吧?」
侍女道:「回太后,今兒一早長公主便過來了,此刻正在入雲樓上觀賽呢。」
太后皺眉。
貴婦覷她一眼,虔誠地捧著剝好的荔枝送過去:「無利不起早。聽說拿下前三甲的隊伍非但有厚賞,還能加官進爵呢。唉,如今梁相倒台,朝中本就是她一手遮天,再要是叫她那些人加個官,嘖嘖……」
太后眉間陰翳更深,瞅著那顆水靈靈的荔枝,難以下咽:「她的人都有哪些?」
「戶部、兵部都有她的人手,工部也一樣。前陣子不是盛傳她看上了探花郎?那人如今就被她安排在工部任職,要是今日賽龍舟奪了魁,往後指不定要升成多大的官呢!」
「傳本宮懿旨,凡是能勝她那些人者,另有重賞!」太后憤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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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二刻,入雲樓。
日照熒熒,欄杆前擠滿觀賽的人影,辛湄坐在頂樓,隔著屏風聽見有人在議論賽事,起初沒當回事,後來聽得「押注」、「必勝一籌」、「太后看好」等詞,心思微動,叫果兒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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