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隻鬼手破空而出,攜裹著撕裂天地的兇猛之勢,直撲雲傾散人心口。
可雲傾散人似早有準備,他高舉右手,天照石驀地噴出金紅的烈焰。其亮如驕陽,頃刻間將兩隻鬼手焚成虛無,化作一片翻騰的濃煙。
火光一閃而逝,他的劍卻未曾停下。
劍光劈開煙霧,帶著磅礴的氣勢,直直刺向時幼面門。
時幼沒有退,甚至沒有閃躲。她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劍光,像在等待某些註定會來的東西。
在劍光即將觸及她額頭之時,六隻巨大的鬼手轟然破空而出,撲向雲傾散人。這一次不再是試探,而是蓄謀已久的反擊。
逐命劍橫斬而出,與六隻鬼手狠狠交擊,迸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喀嚓。
雲傾散人低頭看向逐命劍——那柄陪伴了他三十年的玉劍,竟出現了一道細如髮絲,本不該存在的裂痕。
他沒有猶豫,抬手將天照石拖出一片熾烈的光弧,金紅色的火光如日輪崩裂,橫掃而出。
山谷之上,百鬼山驟然亮如白晝,接著歸於死寂。
那流轉著的陰陽魚印記碎了。
六隻鬼手被燒得扭曲變形,似紙張遇火般迅速捲曲、湮滅。在發出不規律的噼啪聲後,化作無數細碎的光點,消失殆盡,成了一場絢爛的焚祭。
時幼被火浪掀飛,後腦勺磕在冰冷的山石上,疼得耳邊響起不絕的嗡鳴,眼前模糊成了一片灰色。
「百鬼山的鬼氣,與你的陰陽眼倒是相得益彰,只可惜,陰氣太盛,陽已不足,你締造的六隻鬼手看似無堅不摧,實則不堪一擊。若你已成真正的念修者,這一擊,可能會改寫結局。可惜,天意如此。」
雲傾散人緩緩收劍,走向時幼:「阿幼,是你輸了。」
風從山谷深處捲起,將散落的灰燼送入時幼的發間,模糊了她的面容,卻模糊不了她的眼睛。
她一直盯著他的劍。
那是一柄竹筋玉劍,劍如玉骨,脊似霜雪,一直是雲傾散人最珍視的靈器。
可如今,那柄高傲的劍上,分明多了一道裂痕。
「我沒有輸。」
「因為,你的劍碎了。」
時幼話一出口,連風都安靜下來。
雖面色無波,但云傾散人指節間的青筋卻悄然繃起。
他舉起逐命劍,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只是緩緩將劍尖下壓。
骨骼斷裂的聲音響起,鋒刃刺穿她的皮肉,心臟,肋骨,直抵地面。剛剛挺起的脊背,下一刻便癱軟下去。
時幼下意識低頭,看向那柄穿透自己心口的劍。
鮮血從傷口湧出,初時不過稀稀落落幾滴,須臾間,血流忽然如堤壩崩裂般傾瀉而下,熱紅覆蓋了劍身,就連雲傾散人的聲音,時幼都快要聽不清楚。
「我必須承認,你與時奕,的確是我帶過最優秀的徒弟。修行短短十年,便能登上承天榜,是旁人窮盡一生,都無法企及的成就。」
「既然如此……」時幼喘息著,「你為何突然對我們趕盡殺絕?」
雲傾散人垂眸,面具下薄唇輕啟:「我從未想過殺死時奕。時奕天賦絕佳,有的是光明的未來,但他選了你,試圖以他的命,換下你的命。這麼聰明的人,卻做了這世上最愚蠢的事,選擇違抗註定的天命。」
時幼腦中嗡的一聲,眼前模糊得什麼也看不清了。可當模糊褪去,她卻從未看得這般清楚過。
這世上最聰明的少年,因為所謂的命運,成了世上最冤屈的亡魂。
她很生氣。
「從小到大,你教我們相信命運,說命運是天,是規則,是最公平的秩序……我們信你說的話,信你做的事,因為你救了我和時奕,你是我們的師傅,亦是我們的父親。我們相信你,相信到,連自己都不敢質疑。」
時幼聲音冷了幾分。
「只是現在,我不信了。」
「你說命運不可違,結果,是你親手毀了我們姐弟。天命是什麼?是你說殺我們就殺我們,說誰該死就讓誰去死?如果這就是天命……」
時幼抬起頭,雙眼死死盯著那張面具,一字一頓道:
「我寧願,從未見過你。」
下一瞬,時幼眼中陰陽魚印記忽然亮起,四周滌盪著無數虛實交織的碎片,驟然將雲傾散人拉入一片幻境。
雲傾散人眼前的百鬼山陡然塌陷,取而代之的是那片竹林。
翠竹簌簌而立,陽光從葉縫灑下,空氣里瀰漫著潮濕溫暖的泥土氣息。竹椅吱呀作響,時奕低頭,專注翻著手中的書頁,時幼站在他
身側,將一片竹葉折成箭,徑直射向他的髮髻。竹葉未中,時奕回頭,抬手欲趕走時幼,卻始終沒捨得用力。
雲傾散人頓住了。
他不明白,時幼的心臟早已被逐命劍貫穿,命數已盡,以陰陽眼製造一個無用的幻境,又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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