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無論時幼要做什麼,只要她做了,自己都會堅定守在她身後,不問理由,也不需理由。
疾風裹挾著雨點拍打在臉上,早已對疼痛麻木的璃,並不覺得痛。她只覺得心臟跳得很快,撲通、撲通,似乎要撞破胸膛。
這不是恐懼,也不是焦慮,這是一種激動,一份讓她渾身戰慄的激動,亦是意識到,自己正處於命運洪流中心的狂喜。
這一切,足以讓璃興奮到發抖。原來,這就是活著的感覺啊。
璃深吸一口雲層上方的空氣,往下看去,人們紛紛停下手中的一切,仰頭望著天空。
護衛丟下手中的長槍,駐足仰望;小販站在攤位旁,驚疑不定;孩子們奔跑著,用手指向天空。這些人在議論,在猜測,只為看清那兩道在天穹間飛馳的影子。
但這些目光、聲音、疑問、震撼,時幼卻全然不知。
時幼只想快些抵達通音塔。
她怕慢了,怕自己若多猶豫一瞬,胸腔里那股怒火便會冷卻,不足以支撐她完成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還好,黑色的塔身越來越近,七百二十層檐角在雲中逐漸展露,時幼已經能清晰地看到,每一層檐角之下,那綴著的八枚水晶鈴鐺。
時幼腳步越來越快,水晶鈴鐺被氣流激盪得搖曳不已。漆黑的塔身宛若從大地拔起的孤峰,直衝雲霄,幾乎成了天地之間唯一的支點。
她知道,已經快到了。
風聲愈發尖銳,耳邊似乎響起了某種低沉的顫鳴,仿佛塔頂的巨鍾,正在回應她的靠近。
那鍾在近處顯得越發龐大,三十二道鐵鏈從四方拉起,粗如手臂的鏈節交錯纏繞,將整座鐘死死鎖在這天地之間。
鐵鏈間,纏繞著無數金黃色的繩結,這是屬於皇室的顏色,似是在以此宣告,這鐘,只屬於皇權,無人能僭越,無人能撼動。
凡人,不配鳴。
可時幼不管這些。
她沒有猶豫,腳下一沉,弓身躍起。
那一刻,時幼終於穩穩落在了鍾前。
無歸的骨刺驟然鬆開,璃落在時幼身側,小心站定。
時幼沒有停頓,握緊手上的無歸,朝著鐘上的三十二道鎖鏈,與上面纏繞的金黃色繩結,手腕一沉,猛然斬下。
「鐺——!」
一聲低沉的鐘鳴響徹天地。
鐵鏈應聲而裂,紛紛揚揚自鐘身滑落,碎裂的鏈節如流星墜地,砸在塔尖的玉磚上,發出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金黃色的繩結散落在風中,被氣流吹得飄散開去。
時幼抬起手,將手覆在鐘體之上。
掌心觸碰的瞬間,一道道金光,順著她的掌心自鐘體蔓延。
金光從下至上逐漸攀升,愈發熾烈,龍頭的圖案從鐘體底部浮現,鬚眉皆張,似在嘶吼,又似低吟。光芒延展,龍身盤旋而上,龍尾緩緩收束,環繞至鐘頂,最後一片鱗甲亮起時,整座鐘陡然亮起。
那光芒鋪天蓋地,塔頂的黑色夜幕被映得一片金黃,像將日出拉入了這片黑夜,碾碎了所有寂靜。
塔下,有一群黑壓壓的影子,混亂地四處移動著,手上似乎還在揮舞什麼東西。
時幼目光微凝,仔細辨認,終於隱約看出,那些人身上似反射著冷光。時幼猜測,那是負責守護通音塔的皇家死士,估計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順著塔底而上,將自己捉拿。
看來,留給自己的時間,並不多。
她沒有遲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開口道:
「我是時幼。」
「雲傾散人,我知道你在聽。」
那聲音輕而冷,卻被鐘聲吞入,化作無盡的震盪,滾滾傳向四方。
這兩句話,掠過群山,掠過城池,掠過無人之地,穿越每一道牆壁,每一片山嶺,鑽入每一雙耳朵里。
城池的街巷裡,商販的吆喝聲戛然而止;連綿的戰場上,士兵握刀的手微微顫抖;荒原的風雪中,旅人抬頭眺望遠方的金光。鐘聲掠過之處,人們紛紛停住動作,屏息傾聽這陌生的聲音。
風聲停滯,鐘聲低鳴,時幼的聲音,自每個人的耳畔響起:
「我知道你以為我死了,也知道你覺得棋局已定,從此將天下太平。很遺憾,你錯了。我活得好好的,遠比你想像的更好。」
「你自認你是執棋之人,可以憑藉命運二字,為天下劃分善惡,亦判下我的生死。」
「這是你的選擇,也是你的愚蠢。今日,我要告訴你兩件事。第一,你信的天命錯了。第二,你,也錯了。」
時幼望向遠方的天際,聲音平靜:「去年承天榜定榜,你位列第三。」
「但今年不一樣了。」
「因為我,會成為承天榜第一。我會讓這份榜單,再也不能容得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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