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狼狽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時幼:「你怎麼可以……」
時幼站在橋頭,柔聲開口:「在對岸等我,不要回頭。」
這一記承諾,落在璃耳中,讓璃眼眶發熱,同時也理解了時幼的決意。
時幼又笑了笑,像是怕璃不夠安心,低聲補了一句:「快去吧,寧棄已經在對岸等你了。」
璃咬著唇,遲疑片刻,終是重重地點了點頭,用盡全力邁出了步伐。她走上橋,烈風呼嘯而過,橋身搖搖欲墜,每一步都像踩在裂冰上一般。
時幼站在那裡,目送璃一步步前行,忽然,她仿佛察覺到了什麼,轉頭,正對上雲傾散人的眼睛。
雲傾散人目光平靜,沒有壓迫,也沒有殺意,卻讓時幼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明明她已經離開了過去,已經成長了足夠多,已經不再是那個會對他俯首帖耳的徒弟。可在這一瞬間,那些被拋棄的東西,像從深海浮起的暗礁,一點點地露出了水面。
她還是會下意識怕他。
這種感覺,是時幼早以為自己已經拋棄了的,卻在這一刻死灰復燃。
雲傾散人終究是轉過身,踏上了橋頭。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只是在她的視線里,慢慢走遠,直至離桑硯辭和璃越來越近。
時幼不自覺鬆了口氣。
若再多停留片刻,時幼怕自己真會忍不住出手。
她看著那道漸行漸遠的白色身影,雙手卻已無意識地攥緊。
橋身像蠟燭般融化著,橋面上甚至開始出現一道道裂紋。天色幾乎徹底暗了下去,黑色漸漸吞噬著四周,橋面化得愈發模糊,幾乎已消融殆盡。時幼低頭看了看腳下,知道,時間所剩無幾。
還好,璃已同桑硯辭一起出現在對岸。
風愈發急促,時幼能清晰感受到橋身的熱度正迅速消散,甚至腳下只要稍一用力,都能將這殘破的橋身徹底踩塌。
時幼沒有猶豫,最後看了一眼雲傾散人,踏上橋面。
「咔——」暮陽渡傳來一聲清脆的斷裂聲,某一處的橋面突然鬆脫,直接墜入了橋下那沸騰的熔流中,瞬間化作了一縷黑煙消散。
時幼連忙停住腳步,穩住身形。
雲傾散人仿佛感應到什麼,腳步一頓,回頭瞥了一眼,目光冷淡,波瀾不驚。只一瞬間,他的目光便收回,繼續向前,毫無停留。
時幼盯著他的背影,意識到自己似乎也沒有必要太過緊張。畢竟,她可以在腳下凝魂,若橋真徹底融化了,她也能憑藉鬼氣一路踏過去,倒也無妨。
這時,雲傾散人忽然側頭,目光掃過腳下正在融化的橋身,背對著她開口:
「阿幼,可還記得十歲那年,為師給你講過甘泉橋的故事?」
時幼一怔,警惕看向他。
雲傾散人輕聲道:「在為師的故鄉里,只有甘泉橋,才是連接故鄉與寒地的唯一通道。」
「外界的修行者若試圖強行踏上橋,便會被無盡的冰原吞沒,只有皎原國的人,因掌握著皎原的通行之鑰,才能走上那甘泉橋。」
「看來,聖人道陵子,在設計這座暮陽渡時,也參考了甘泉橋的規則。但這也證明了,無論是誰,一旦掉下去,就再也沒有可能回來。」
腳下的橋,又融化了一分。
時幼明白這橋再拖不過幾息,卻仍平靜道:「你跟我說這些,是想提醒我什麼?還是在威脅我?」
雲傾散人笑了:「你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可以不靠這座橋,亦能走到對岸。我不否認你的能力,只是,這座橋的規則,是絕對的。沒有誰能例外,就連我也如此。」
他回頭,目光掠過時幼的臉,輕聲補了一句:「一旦墜落,你會消失。徹底消失。」
「你會失敗,你會墜落。」
時幼聽著這句話,目光驟然一冷。
果然,下一瞬,劍光如流水滑出,雲傾散人的逐命劍出鞘!
劍鋒橫掃而下,不偏不倚地划過兩人之間的橋面。
時幼低頭,只見腳下的橋面上出現了一道細長的裂縫,正隨著劍鋒的軌跡迅速延伸開來,發出令人耳膜發脹的嘎吱聲。
雲傾散人垂眸,收劍,轉身,漸漸走向對岸的昏暗盡頭。烈風從他衣袍間穿過,卻沒有帶走他片刻的停留。
那風灌入耳中,橋下的深淵似乎在叫囂著什麼。時幼腳下不穩,微微後退一步,視線下移,只見隨著這一劍,橋面開始快速融化成液態,像是冰雪被烈日蒸發,連一絲殘餘都不肯留下。
轟——
暮陽渡終於承受不住最後的重壓,整座橋開始崩塌。橋面在瞬間融化殆盡,連最後的立足之地都不曾留下。時幼來不及反應,整個人直直向下墜落。
但時幼很快便恢復了冷靜,急速凝魂,鬼氣如流水般迅速在腳下凝結,時幼腳尖用力一點,試圖借勢一躍而起。
可她卻落空了。
沒有實體,沒有回饋。腳下的鬼氣一瞬間如霧氣般散開,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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