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男人不知何時越過黎煙,走進了煙霧瀰漫的正堂。
誦經的老和尚看了男人一眼,朝他說了句什麼,喪樂聲音太大,黎煙沒聽到。
孟斯奕卻像是置若罔聞,面無表情敬了一炷香,將那束赤紅熱烈的玫瑰放在死者的照片前。
黎嫣嫣的證件照是在北城的時候照的,笑時有深邃的酒窩,只是在放大數倍之後蒙上了厚厚的一層模糊感。
孟斯奕從懷中掏出一張黑色男士方帕,將沾染在相框玻璃上的灰屑擦去。
她並不太能猜到孟斯奕此刻在想什麼。
今日之前,黎煙對於這個人的了解僅限於小姨在油紙傘上畫的那些玫瑰。
黎煙雖然聽小姨說過在北城的那幾年,她有一個「遙不可及」的愛人,然而究竟有多遙遠,她心中並無什麼概念。
今日一見,她大概明白了。
那種遙遠,大概是院中初見被她冒犯卻無怨言的風度,是捧一束玫瑰於雪天送別的情義,是懷中方帕的溫柔,是抬腕擦拭相框不甚露出百達翡麗的權貴。
小姨生前雖自小天賦異稟,是塊讀書的好材料,但到底生來體弱,醫生曾預言她活不過二十五歲。一個知道自己生命終點的人,本是沒有勇氣締結除親人以外深厚情誼的。
想來孟斯奕此人,太易令人沉陷。
他並未在黎家停留太久,與阿婆簡單打了個招呼後便要離開。
阿婆叫住孟斯奕:「後天一早,嫣嫣火化,你來送她最後一程吧。」
逝去的人按規矩要在家停夠三個夜晚。
孟斯奕點點頭。
黎煙悄悄跟了上去。
遠遠的,她看見司機為孟斯奕開門,車尾的標誌她在雜誌中看到過,和百達翡麗一起,都是高度奢侈品。
「你小姨還有這麼有錢的朋友?」葉明州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黎煙的身後,將她的思緒一把拽回。
想到這一個小時葉明州完全不見蹤影,黎煙便問句:「你去哪了?」
葉明州將一個紙袋遞到她手裡:「記得吃。」
打開後,是一些胃藥和感冒沖劑。
「昨天瘋了一晚上肯定著涼了,你一著涼就胃疼,我給你買藥去了唄。」
黎煙看了看那些藥,又看了看葉明州,最後將紙袋合上,沒說話。
她覺得有些心意如果註定沒法回應,那就連感謝都不要談及,這樣才
算絕情到底。
司機小陳盯著賓利的後視鏡,朝后座的男人說:「先生,小姑娘一直看著我們。」
孟斯奕眼都沒抬。
小陳恍然想起前幾天那張資料表上的信息:「您給賢禮捐了一座教學樓,不會是為了把她接到北城來吧?」
雪路難行,小陳開的很慢,車中暖氣太足,孟斯奕將窗降下去通風,去摸口袋裡的打火機。
就在小陳以為不會聽見孟斯奕的回答時,后座男人開了口——
「這輩子,我只能再為她做這一件事。」
煙霧飄往車窗外,亦侵入肺腑,男人劇烈咳嗽了起來,他不常吸菸。
-
去離家最近的那所殯儀館需要渡江。
天色還未完全亮起,眾人便已集合在江邊,等候租下的那艘輪渡發船。
輪渡靠岸時,太陽衝破天際界限,慢慢升了起來。
孟斯奕是在這個時候抵達的。
看他風塵僕僕、眼下還有輕微烏青的樣子,黎煙猜測他是從北城連夜趕來的。
黎煙朝他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孟斯奕本是站在人群的最後,阿婆叫他上前來扶棺。
扶棺共八人,戴白手套,意味送逝者最後一程。
船離岸前,執事的人在江邊的瓦盆里燒了把紙錢,而後正式啟程。
冰棺放置在輪渡中央,上船的時候黎煙站在孟斯奕旁邊,不同於前日走在他身邊時聞到的清淡木質香調,今日聞到的則是厚重的煙味。
她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江水在輪渡腳下翻騰,黎煙倚在欄杆上出神。阿婆十分憔悴,由舅媽和黎雨扶著,站在離她最遠的地方。
小姨走後,阿婆再也沒搭理過黎煙。
很小的時候,母親還在,那時候阿婆雖然嚴厲,但到底是個會在黎煙走不動道的時候背著她的慈愛長輩。
母親去世後,阿婆將厄運歸咎在黎菸頭上,於是不待見她,但仍會管她的一日三餐。
現在小姨走了,而黎煙活成了這麼個叛逆難管教的樣子,她在阿婆眼裡,大抵徹底淪為了想要甩開卻甩不開的口香糖。
小姨去北城讀博的那幾年是黎煙這輩子最難熬的時候,十歲的小孩初初失去母親,不受長輩待見,黎雨也討厭她,於是在那個寬闊的院落中,黎煙活成了一座原離海岸的孤島。<="<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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