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直上二樓,魏鍾留在雅間門外護衛。姜敏走到窗邊探身,千秀萬春樓是個四方樓子,樓中心天井花園裡堆錦積秀搭出一個高高的戲台,兩側設著絲竹班子,下頭是看客座席。戲台中心一個身姿窈窕的年輕女子正隨著胡琴和急促的鼓點旋轉起舞。女子沒有穿鞋也不著襪,雪白一點足尖輕巧移動,身姿輕盈一如飄絮,又如神女踏渡天河,渾不似人間氣象。
姜敏脫口贊,「好舞技。」
徐萃正忙著布置茶點,「錢杏兒是中京第一歌舞伎,諢號艷姬,這一年躲著不肯露面,必定沉澱苦修的,再回來果然不同尋常。」
這邊話音方落,外間鼓點立停,女子一個定勢,慢慢仰起臉——朱紅的薄紗從女子面上緩緩墜落,一直被輕紗遮蔽的面容呈於眾人之前,便見女子膚如凝脂,目似點漆,因為烏髮高束,婉轉曼妙的一片肩臂大大方方示與眾人,白玉凝脂一樣的皮膚上用丹朱繪著大朵盛放的牡丹——
雪膚朱花,堪稱絕色。
戲台下一眾人等還在沉溺在歌舞音律的目炫神迷中,哪裡經得起如此直白的美貌衝擊?便情不自禁發出一片不知是喜是悲又或是迷醉的嘆息。
徐萃走過來,奉茶給姜敏,「今日牡丹一舞,明日必定門庭若市——不愧艷姬,出手不凡。」
「還需明日麼?」姜敏看一眼底下烏壓壓的人頭,「這還沒入夜呢,此處便如此熱鬧,今日之後,只怕千秀萬春樓門檻都要踏破。」
一語未畢,高台下一個男人的聲音叫道,「久聞綠腰才是艷姬的看家本事,今日如何不見?」
第3章 故意
便見一個穿杏黃織錦圓領袍,腰束白玉蹀躞帶的青年男子越眾而出,「今日既然是艷姬重回千秀萬春樓的開堂樂舞,不拿出看家的本事如何說得過去?又如何對得起我等不遠路程特意趕來?」
姜敏看見,「此人怎的看著眼熟?」
徐萃打量一時,「這是隴西李氏的長公子李越,李氏族人長居關外,陛下見得少,難免不認識他。」
「他進京做甚?」
「眼下這個節骨眼兒——」徐萃遲疑道,「說不得就是為著輔政院遴選進京的。」
「輔政院?」姜敏無語,「他?」
「陛下自是瞧不上他。」徐萃忍住笑,「自來輔政院遴選論才論德,只要未曾婚配都使得,各大世家但有好子弟,沒有不來的——話雖這麼說,百里挑一,選誰還不是由著陛下的心意?」她說了半日見皇帝臉色仍然不佳,又道,「這李越入京倒未必為自己遴選,應是陪著他家三公子來。」
姜敏皺眉,「又是哪一個?」
「李徙。」徐萃道,「去歲辛簡氏趁中原內亂,攜部襲擾玉嶺關,其時鎮守內亂,諸門世家為守家財都安居不出,唯獨三公子一人帶府丁固守玉嶺關一月,一直等到榆州援兵到來,才未叫玉嶺關破。」
「是他……朕知道。」姜敏點頭,「榆州城守備寫的述功摺子洋洋灑灑數千字,聽聞守城之戰精彩至極,連說書也比不上他……聽聞李徙初初二十有餘,當真少年英雄——」
話音未落,底下一片聲吵嚷。李越竟已走到高台之上,眾人正是意猶未盡時候,看見有人出頭便齊齊鼓譟,一同吵嚷著要艷姬再來一曲綠腰,一時間沸反盈天,吵鬧不堪。
便有一名肥胖的婦人從裡頭出來,阻在艷姬身前。婦人滿面是笑,殷勤道,「今日是艷姬重回樓里開堂舞——大喜的日子,故爾諸位貴客的入樓金都不曾收。咱家畢竟是生意人,若是連綠腰都白白送與諸位,叫小婦人如何餬口?好歹留些想頭,明日再來,容讓小婦人賺些盤纏?」
原來今天不要錢——難怪大白天來這許多人。
人群嘈雜一時,便有人問,「如此何時才能得見綠腰?」
「明日,明日晚間,仍在此處,諸位貴客賞臉過來,我們艷姬主堂,拿出看家本事與諸位舞至天明盡興。」那婦人打一個哈哈,又團團拜一圈,「容我們姑娘先去歇一歇,樓里另安排了耍百戲和口技,便連幻術也有,貴客們安坐吃茶,慢慢取樂。」說完推著錢杏兒往裡去。
「且站著——」李越阻攔道,「擇日不如撞日,大爺我難得來一次,如何等得到明晚?你這婦人想要銀錢,容易——大爺有的是。」便從袖中摸一隻錚亮的銀錠子,「可足夠?」
婦人目中精光一閃,又飛速斂,「貴客明晚再來不好嗎?」
「不好。」那男子微一抬頭,倨然道,「就是今日,就是現時——大爺我要看綠腰。」手臂一展將那銀錠一擲,銀錠子落在地上,又骨碌碌滾到婦人足邊。
婦人渴望地看一眼,咽一口乾沫,試探地詢問錢杏兒,「姑娘不如再來一曲?」
「沒空。」錢杏兒早已經攏上面紗,冷冰冰道,「我今日另有客人。」
「我不是客人?」李越聽她說話,只覺如鸝音婉轉,越發動了興致,「這許多人不遠路程來看姑娘,姑娘忍心讓大家失望嗎?銀錢身外物耳,你說個價,李越今日請在座諸君共賞綠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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