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已經是她第二次提及。男人聽得心下發沉,「陛下以為何處暖和?」
姜敏正欲說話,門外魏昭的聲音回道,「陛下,臣送晚膳來。」齊凌不在,變成魏昭伺候了。姜敏道,「進來。」
魏昭捧著一隻大托盤進來,進門四顧一回見皇帝在熏籠那邊圍坐,「不如就擺在那裡,倒暖和些。」見姜敏無話便過去布置。
魏昭放下餐食,轉頭見自家兄長坐在皇帝足邊,身為臣子青天白日在御前伺候,不穿官服也罷了,衣衫不整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不束髮,黑長的發垂著,襯著雪白的臉,隱約竟有些詭異的妖氣。他心中生出惱怒而不忿的感覺——虞青臣是故意的?
姜敏不留意,「你也別走了,一處吃飯。」說著自己盛一碗當歸羊湯,放在虞青臣面前。皇家用飯講究食不語,一時吃畢,魏昭收拾了桌案,另沏茶過來一同吃,又道,「崔將軍若能得手,劉奉節軍心必定動盪,可命齊凌趁雪夜攻之,一舉破軍。」
虞青臣道,「不可。」
兩個人一起看他。虞青臣道,「劉奉節連夜運糧是預備連日大雪阻路,他軍中應還有糧——崔將軍若得手,劉奉節更加急於求戰,此時不好打。」停一停才道,「若崔將軍得手,劉奉節必前來叫陣,陛下宜閉城不出。」
魏昭抿一抿唇。
虞青臣轉頭望著窗外飄飛的大雪,「這個雪就是劉奉節的催命符,不用我們動手,他部下那十餘萬張嘴自會催他——我料不出五日,劉奉節叫戰不成只能退走。敗兵可追——劉奉節再悍勇,也只有一個人一顆腦袋兩隻手。」
姜敏撲哧一笑,向魏昭道,「你可聽見?」
「阿兄不過自己猜測,未必定就准了。」魏昭勉強扯一扯嘴角,「即便我們閉門不戰,劉奉節難道不能攻城嗎?」
「西北軍擅馬戰,不擅攻城。」虞青臣道,「他來攻城便是自尋死路,等攻城不利士氣低迷,他連囫圇逃跑都沒有機會。」
姜敏點頭,向魏昭道,「回去睡吧,朕今夜坐等兩位將軍報捷。」
「那臣更不能走。」魏昭便不動,「臣也等捷報。」說著抱棋盤過來,「臣陪陛下殺一局?」
姜敏看向虞青臣,「你回去睡吧。」男人搖頭。姜敏只得作罷,同魏昭拈子對局。
此時窗外漫天大雪飄飛,屋內爐火融融,間或一兩聲乾柴燃爆的銳響,混著棋子落盤的脆響。虞青臣看著他們,漸漸又恍惚起來。
姜敏心中有事,一直不時看他,便見男人身體慢慢往側邊傾倒,擲去棋子上前,堪堪扶住。男人摔在姜敏懷裡,姜敏抬手貼一貼男人前額——滾熱。
寒症發作後多半就是燒熱。難怪在自己這裡老實留一日,難怪她回來這人還在睡覺,難怪一整夜懨懨的——只怕從早上她離開時就已經燒上了。
魏昭站著,一言不發地看著昏在皇帝懷裡的男人。姜敏斥道,「愣什麼,倒茶——取百轉固神丹。」
「是。」魏昭走去倒茶,果然把丸藥拿過來。
姜敏取一枚填在男人齒間,用匙舀了溫茶餵他。男人咽下兩口溫茶,慢慢睜眼,「……陛下?」
「你不舒服怎麼不說?」姜敏攏著他,示意魏昭拿斗篷過來,將他密密裹上,「存心不想活著回中京了?」
男人搖頭,「我沒事……崔將軍有消息來嗎?」
「沒有那麼快。」姜敏道,「你去睡一會。」
「不去……」男人搖頭,「我不想一個人……陛下,不要留我一個人……」
一句話將她拉回五年前那個除夕,姜敏沉默片刻,「那你就在這裡睡。」
「陛下……不要走……」
「我就在這裡。」
男人心滿意足地「嗯」一聲,怔怔地望著她,閉上眼,倚在她懷裡睡過去。姜敏憂心忡忡地貼一貼男人滾燙的額,把斗篷兜帽拉高將他完全掩住,等他睡沉,才招呼魏昭,一同將男人移到榻上。
魏昭欲言又止,「陛下……」
「不必問了。」姜敏不耐煩道,「就是你看見的,虞青臣以後定是皇家的人——只是如今時機不好,不是說這話的時候,朕原不欲聲張,今日叫你知道,盼你以此為念,謹言慎行。」
魏昭默默跪下,「臣——領旨。」
君臣二人沒了對弈心思,便只坐著,靜室里只有昏睡的男人間或一兩聲微弱的喃喃,細聽全是在叫「陛下」,姜敏用巾子浸冷水,搭在額上給他降溫。
如此捱到天明,齊凌歡天喜地來報,「陛下——崔將軍得手了,斬敵一千,不但打了西北軍的糧車,連劉奉節的保豐倉都打下來——劉奉節遣兵來援,吃了薛焱將軍埋伏,薛將軍斬敵三千大獲全勝。」
姜敏大喜,站起來道,「命薛焱不必回城,往保豐倉支援崔喜——能守則守,守不了一火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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