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顧驚山一人將目光長久而持續地放在遲暮的英雄身上,經久的凝視橫跨了埃爾金近五十年的光輝歷史,最後緩緩回收落到那滿是花白的頭髮。
最後斂下眼帘,遮住眼中流轉的諸多情緒,等再抬眼,他又成了眾人熟知的Alfred。
眼眸波動一瞬,顧驚山面無表情地叉掉界面,點開陸依娜發來的試驗報告。
臉上的肅穆換了味道,是和實驗室融為一體的冷白。
夜幕緩緩落下,陳文看了好幾次時間,眼神有意無意地瞥向緊閉的辦公室。
梁郜把手裡的文件放到他桌面上,有些疑惑道:「陳助,你在看什麼呢?」
陳文:「今天周五。」
梁郜:「周五怎麼了?」
陳文:「……」算了,和你們這群凡人說不清楚。
陳文隨口應付道:「周五好啊,周五過了就是周末。」
梁郜欲言又止地看著他的上司,默默咽下了自己的沉默,關切道:「天冷了,注意多穿些衣服,雖然最近任務重,但還是要注意休息。 」
陳文沉默地看著鍵盤,接受了這份關懷,等人走後才嘆了口氣。身為租房事件的直接交接人,竟然遲鈍到這種地步。
上周五,顧總可是早早就下班了,怎得這周卻又延續回了以往的時間。
晚十點,顧驚山處理完今日份的事務,和往常一樣回了松山別墅。
門口停了一輛從未見過的車,顧驚山下車的時候卻一眼就看出了它的主人是誰。
那輛熄火不知多久的車在顧驚山出現的這一刻終於有了動靜,車身微微晃動,后座下來一個人,一張久違的臉就這樣出現在顧驚山眼前。
那人不再穿著如出一轍的黑,駝色大大衣內搭了一件棕色的毛衣,頸邊垂掛的圍巾是男人身上唯一多餘的裝飾。
除了一如既往的沉穩和內斂,其餘的一切都和顧驚山記憶中大不相同。
管家站在門口,一言不發地看著陷入沉默的父子倆。
顧驚山率先打破了沉默,站在原地喚了一聲:「爸,好久不見。」
男人眼尾的細紋微彎,沒有冒然走近,就著這個距離,溫聲道:「七年不見,你變了許多。」
「變得和你母親越發像了。」
晚風習習,立志於讓每一陣涼遍布顧驚山的全身。
顧驚山淡然一笑,神色看不出一絲端倪:「是嗎,您還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
顧驚山的眉眼隨了薛蘊青,鼻子和臉型隨了顧文生,嘴和耳朵則隨了薛怡年。
取各自精華而成的一張臉鮮少被人說長得像誰。
顧文生:「我也希望我是最後一個這樣說的人。」
顧驚山神色未變,對他話里的深意恍若未聞,道:「外面風大,進去聊吧。」
顧文生笑著搖了搖頭:「我今天來,只為一件事。」
在看到顧文生的第一眼,顧驚山便知道他今日為何而來。
果不其然,寒暄過後,便是此行的目的。
「退出這次的招標。」
用溫柔的命令催人是顧文生慣用的伎倆,顧驚山眼裡划過一抹不耐,開門見山道:「您還沒死心嗎。」
其他無關的人員早已撤離了戰場,把花園留給了看似平和實際劍拔弩張的父子兩人。
「……」顧文生道:「你不該止步於此,也不該在沾滿銅臭的地方長久立足。」
顧文生臉上的笑散了幾分,「若當初我能帶走你,你絕不會——」
「沒有當初。」顧驚山淡聲道:「我不是經由誰塑造成了如今的模樣,在你離開的前一年我便想好了今後的路。」
顧文生用一種及其失望的眼神看著他,神色一片蒼涼:「你兩歲識字,五歲便能作曲,十歲就通過了耶魯大學的考試……」
顧驚山沒有任何表情波動地聽著,仿佛他所說的一切都和自己無關。
少年天才的故事驚艷絕倫,放到任何地方都足以驚掉一地下巴,唯獨在顧驚山這裡失去了所有的威力。
「十一歲,你放棄了從商,從政,從法,從文,從藝。」顧文生頓了頓:「選擇了從醫,一學就是七年。」
從那一年起,他顧文生的兒子不再拔羣出類。
「唯有這一件事,你堅持了如此之久。」
說到這裡,顧文生連公式化的笑都扯不出來,「若是蘊青還在,她今日定會和我一樣勸你,阻你,攔你。」
溫柔的話越說越重,包裹著許多濃郁的情緒。
一直面無表情的人呼吸重了一瞬,直直望著他的眼,緩聲道:「世界沒有這麼多如果,亦沒有這麼多假設。」
顧驚山等了片刻,不見顧文生還有開口的跡象,歉聲道:「我還有事,先進去了,失陪。」
顧文生一言不發地看著合上的門,只覺喉間的哽咽難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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