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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師父就嘆了一口氣。他說,徒兒啊,這都是為師少年時的事情了,那些話,為師早後悔了。」

離淵:「為何後悔?」

小徒弟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問師父為什麼,師父就揪著我的耳朵,要我這輩子都不要和劍客做朋友。我不同意,問他為什麼,他說——」

只聽小徒弟一板一眼複述:

「他說,劍在劍客手裡,是會殺人的。」

「殺人的是劍客,還是劍?一把劍殺了人,鑄劍的人,有沒有罪?」

「他還說,金石無心,刀劍亦無罪,只是……只是人心中,風雨如晦。」

離淵覺得這句話沒說錯。

想那葉灼的種種行徑,真是人心晦暗,晦不可測,晦不可及!

「既然這是你師父的教誨,那我們就不是朋友。」他說,「但是你有什麼需要的,還是可以找我幫忙。」

小徒弟覺得這樣很不錯。

「我不知道怎麼報答你,」小徒弟說,「既然我現在是冶劍廬的主人,那我請你去看觀劍閣吧。」

「從前,師父他老人家每鑄出一柄劍,就會把它畫下來,再要劍主人留下一道劍氣封在畫中,掛在觀劍閣里。來拜訪我師父的劍修都很喜歡看這個。」

按人間的說法,離淵算是一個劍修。劍修喜歡劍是很正常的事。

他從頭開始將那些畫卷一個個看了過去,一張都沒有落下。

那些畫上,各式靈劍形神兼具,更有劍氣流溢,鋒芒各顯,有的圖上還寫了這柄劍的平生事跡,江湖評語,離淵看得入神。

恍惚間,對劍道的感悟又深了幾分。

觀劍閣越往上走,所畫的靈劍越是不凡,劍氣也越發殊異,到最後,幾乎每把劍都是嘔心瀝血方能鍛出的奇兵。

最後,離淵登上了觀劍閣的最高層。

與寬敞明亮,收錄畫卷繁多的其下幾層不同,最高層是個小小的閣樓,一眼望去空空蕩蕩的,透出幾分殘破。

離淵走上去的時候天已黃昏,窗外一片血紅的殘陽。

他看見空蕩蕩的牆上只掛著一幅畫,儼然是熟悉的逆鱗劍,新題的劍名叫「無我」。

離淵無言。

誠然,逆鱗劍的品階是要比樓下所有劍都高些。

「無我」這個名字,也比那個敷衍了事的「無心」言之有物了一點。

但這並不代表他就願意站在這裡品鑑自身逆鱗被煉成的劍了。

遭瘟般迅速移開目光,離淵看見,被殘陽照亮的那面牆上,還掛著一枚未打開的塵封畫卷。

他心生好奇,過去將繫繩解了。泛黃畫卷徐徐打開,一股深徹寒涼的氣息撲面而來——那上面畫著的,竟是一柄不輸「無我」的神劍。

通體冰白,如同千年積雪,萬古不化。

畫上題著它的名字。

相奚。

除此外無一字。

望著它,只覺遍身涼意泛起,似乎肺腑都化為冰雪。離淵在畫前停駐許久,感到些許寒冷不適後,才移步向別處。

空蕩蕩的閣樓中除了兩幅畫卷外似乎了無一物,離淵打算離開,卻忽然在西南角落裡看見一方蒙塵的劍匣。

劍匣里會有劍嗎?

離淵走過去,拿起劍匣掂了掂,是有重量的。

難道這裡還有第三柄神劍?

於是離淵將其端正放在几案上,虔誠打開。

清淨靈秀的氣息頓時拂面而來,有如荷風微動。

一柄琉璃青花樣的長劍靜靜躺在匣中,纖長靈動,劍柄處沁著蓮心般的紅,鐫刻著劍名「懷袖」。

——這不就是葉灼年少時用過的那把取了他逆鱗的劍嗎?

怎麼哪裡都有這個人?

離淵大感無味,掉頭就走。

第8章

近日,仙道無大事。

四下無人,太岳宗的兩個守門小道童在山門下對坐,一人抱一隻仙鶴,漫無邊際地閒談著。

說完了西海有宗門因為那什麼「四海堪輿圖」的事情與上清山起了爭端,再說上清山道宗的首徒竟不知為何暴斃,這道宗可是上清山的第一大宗……

又說起,南疆那位古往今來天下第一的鑄劍師也沒了,冶劍谷現在正辦白事。

「咱們太上長老的歸吾劍,可不就出自那位鑄劍師之手麼?」

「許久沒有見過太上長老了,聽聞太上長老的劍法又有精進……」

正說到這裡,小道童中的一個忽然色變,目光呆滯地往山下看去:「師兄!師兄你看——」

說話時他手上動作拽痛了仙鶴,仙鶴不滿地揚頸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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