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二宮主,我知道恩情謝意多說無益,但我心中會記得清楚。下山後,我會全心悟道練劍,如有精進,必定再來叨擾。」
這話說出,葉灼倒不再回說「不必」了。
葉灼:「可。」
蘇亦縝垂眼,手指再度摩挲本命劍劍柄。
「太玄」的主材,是鑄劍師所贈的太曜玄晶,劍本身,則是他求請器宗太上長老、上任宗主在旁指引,親手在極北之地冶煉而成。
劍身通明,劍鋒、劍刃皆是完美,可惜,或許是他技藝不精,又或是劍成那一日,極北忽然狂風驟雪,萬山雪崩,影響了爐中火焰。
最終,劍柄上落下一道絲絮狀的隱裂。
太上長老嘆息白璧微瑕,蘇亦縝卻覺得這是命中注定,這才是他的劍。
他心中所思時,手指總是不自覺搭在那處。
良久,蘇亦縝忽然出聲。
「葉二宮主,我有話想對你說。」
葉灼聲音平淡:「說。」
「我心中也有困惑,想要問葉二宮主。但葉二宮主不必答,若是答了,亦縝也會埋在心中,此生不會對任何人說出。」
繞來繞去,聽不出要問什麼。
同樣的字眼葉灼不想再說第二次,於是一言未發,等他自己說。
秋日寒月隱在重雲之後,天上無星,亭中寂靜。
蘇亦縝靜靜望著葉灼背影。
第一次見到葉灼之時那種不應相見的直覺,再度浮上心頭。
「我是凡間商人之子,幼時戰亂之際,雙親死去,是師父偶然經過,亂軍之中將我救下,帶回上清山劍宗。那是二十年前。」
「拜師之後,我心中被種下了小半條劍脈。」
蘇亦縝的聲音,輕輕響起。
「自那以後,練劍之時,劍脈總是與我心一同運轉。許多領悟,皆是從它之中悟出。」
「少年時,我打不過劍冢中前輩劍意,有時消沉。劍脈便在我心中幻化推演萬千劍形,助我領悟其中真意。」
蘇亦縝深呼吸一口氣。
「它是我半師。後來我知道,那條劍脈有個名字,叫做『無量空境』。」
「它是……」蘇亦縝的聲音沙啞了許多,他張了張嘴,似乎用出許多力氣,才說出那個名字。
「是多年前,劍修第一大派……幻劍山莊之物。」
葉灼聲音,淡淡響起:「所以?」
聽見他依舊平靜無波的聲音,蘇亦縝怔然。
「葉二宮主,你的劍法我全不認識,你的劍意,我也從未見過。這是你自己的劍,與任何人、任何物都無關聯,你身上也沒有無量空境的痕跡。」
「可是我心中劍脈,見到你時,它很高興。而辭別你時……」
風又從水面吹來,瓊花飄落。
「我心隱痛。」蘇亦縝說。
「那是因為你心還未能與劍脈相融。」葉灼道,「想要,就把它徹底煉化,不想要,就將它拔出。」
「而後,你心自然不會再痛。」
蘇亦縝不解他的語氣為何如此輕描淡寫。
「葉二宮主。」終於,他鼓起勇氣。
「——曾經的天下第一劍,幻劍山莊的雲相奚,是你什麼人?」
「不相干的人。」
蘇亦縝沉默良久。
「我知道了。」他道。
「小蘇。」葉灼忽然回身看他。
亭角燈光映著他精美無瑕的側臉。蘇亦縝看見那平靜的神情,的確如這人的聲音一般,不曾有過一絲波動。
「世事無兩全,求全即是求毀。」葉灼說,「你心如此,你劍亦是。」
蘇亦縝面上數度動容,最終執弟子禮向葉灼深深一拜。
「亦縝受教。」
「葉二宮主,就此別過。來日我有所獲,必來蒼山,向你再問劍道。」
「去吧。」葉灼說。
蘇亦縝走後,亭中復歸寂靜。
葉灼向前幾步,在亭邊看向寒潭水面。
那龍今天竟然沒在水裡聽人說話,真是奇了。不是已經將寒潭據為己有?
忽然覺得背後也許有人。
回頭,果然見離淵一身華美黑袍,抱劍閒倚亭柱。
「小蘇問你雲相奚,你只說是不相干的人,所以你其實知道那是誰。」離淵道,「否則,你會說『沒聽過』。」
「怎麼,」葉灼說,「你也心有隱疾,有事要問?」
「不問。」離淵走到他身邊,看向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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