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娘子就這麼先侍子,再侍父。
知道事情真相的方越陷入了糾結徘徊,他也一直在猶豫。
帝王不要他查,他善盡職守,查了,可真相是如此驚人。
這一個月,帝王不再臨駕南瓊子,似乎對那小娘子也拋之腦後,他心裡鬆了口氣,想著這件事就此過去最好了,從此不再翻起,這件事就此雪藏,沒有人會知道這個秘密。
可現在,帝王到底知道了,於是他也陷入萬劫不復。
當方越說完一切,奉天殿陷入了沉靜中。
沒有一絲的風,沒有一絲的氣息,就連暖爐中的炭火似乎也因這莫測的帝微而停歇了。
在這讓人窒息的空寂中,方越艱難地閉上眼睛,等待著來自帝王的那雷霆一怒。
許久後,他卻聽到兩個字:「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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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熙帝年少登基為帝,尚武,他比他的父輩都更青睞南瓊子。
每至酷暑時都會前往南瓊子避暑,秋時更是會前往行獵,並臨憩駐蹕在南瓊子的別苑,甚至會在這裡離宮理政,以至於今朝會把南瓊子比作秦漢的長楊宮。
只是,帝王如此匆忙趕往南瓊子,卻是頭一遭。
他太過匆忙,以至於尚且不曾換上常服,著一身金貴威嚴的朝服,便縱馬馳騁,趕往南瓊子,身後是大批的侍衛軍,馬蹄踩踏在南瓊子深秋的枯草上,濺起一片片濕泥。
方越心跳如鼓,但不得不緊緊相隨。
帝王的反應出乎意料之大,他不知道這件事如何善了。
景熙帝是在那片蘆葦叢旁截住了押送阿嫵的人馬。
他從天而降,縱馬橫攔,嘶鳴的馬鳴聲響徹天宇,明黃袍角在荒蕪中翻飛。
那些押送侍衛初時還沒意識到他的身份,倏然一驚,待要發作,景熙帝隨行的龍禁衛已經一擁而上,將那些侍衛控制住。
於是眾侍衛都被綁起來,扔在馬上。
這些人將再無言語機會,盡數封口。
景熙帝從容一躍,落在地上,之後他踩著秋葉和白絮,走到馬車前,跨步上了馬車,揭開帷簾。
阿嫵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不過她並沒有急切地去看什麼。
她被劫一次,也可以被劫第二次。
上一次是陸允鑒,這一次可以是太子,也可以是聶三,當然也有可能是帝王。
誰都可以。
不過她也知道,任憑是誰,自己都沒好下場。
貂蟬被斬於月下,楊妃縊在馬嵬坡,紅顏多薄命,她這短短十六年的遭遇已經足夠死傷千百次。
這時候,馬車的帷簾被揭開了,她看到了景熙帝。
秋風盪起,白絮漫天飛揚,他站在黃昏的餘暉中看進來。
颯颯袍角飛揚間,孔雀羽絨織金繡成的金龍頭角崢嶸,在秋風之中揚須鼓鬣,仿佛要飛起來一般。
這是阿嫵第一次見到尊貴的帝王身著龍袍站在自己面前。
龍章鳳姿,冷峻挺拔,通體的華貴和威嚴鋪展開來,渾然天成的霸氣溢滿了這片荒野。
阿嫵現在並不怕死了,可她依然無法自制地發抖。
她便是再美,也早已淪落塵埃,卑微低賤如她,完全不能迎視這世間最耀眼的尊貴。
然而尊貴的帝王並不曾說話,他無聲地上前,強硬沉默地將她拽到懷中,打橫抱起,轉身,大踏步下車,翻身上馬。
團團包圍的龍禁衛如流水般分開一個缺口,為帝王開路。
景熙帝縱馬馳騁,龍禁衛鐵騎緊隨其後。
被景熙帝箍在懷中的阿嫵只覺窒息,她被這個掌控天下至權的男人禁錮住,他堅實有力的臂膀隱忍地緊繃著,他呼出的氣息帶著驚濤駭浪前的寧靜。
她知道下一刻他的怒火便會噴薄而出,會將她燒成灰燼。
她拼命地攥緊拳頭,讓自己冷靜下來,告訴自己,她可以!
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完全不必來見,他一道聖旨便可以殺自己於無形,龍禁衛出手狠辣利索,沒有人會懷疑她和他之間有什麼瓜葛。
可他來了,因為他要一個答案!
當他需要一個答案的時候,她便有了拼死一搏的底氣!
至少,對她,他並不是那麼無動於衷,不是嗎?
哪怕只有一絲絲的情意和憐憫,她都必須緊緊攀住,自深淵爬出。
景熙帝帶著阿嫵,馬蹄踏過荒草,塵土飛揚間,景熙帝趕往距離此地最近的一處別苑。
帝王抵達別苑的前一刻,龍禁衛已經迅捷清查搜羅,並將此地圍得銅牆鐵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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