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成德:「…………」
雖然不知道陛下在說什麼,但看來是管不了了。
人群中連滾帶爬地鑽出一個年輕人,他心有餘悸地喘了兩口氣,扶正頭冠,撅著屁股在地上到處摸索。
手還被人趁亂踩了兩腳,疼得他哎呦直叫喚。
殷祝瞧著他眼熟。
這不是那天在朝堂上拍他馬屁,說要幾十萬兩銀子建萬壽宮的那位嗎?
他彎下腰,撿起滾落在自己腳邊的單片靉靆,遞給了對方。
「在找這個?」
宋千帆長吁一口氣,連忙戴上。
他抬頭道謝:「多謝這位兄台……」
在看清殷祝長相的那一刻,鏡片後的眼睛瞬間瞪大,宛如見鬼。
「陛——」
「噓。」殷祝沖他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別急,朕還沒看完好戲呢。」
他抱臂靠在門邊,順嘴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身為朝臣,被皇帝忘記名字是件很丟臉的事,但宋千帆只是嘆了一口氣,似乎習以為常了,「回陛下,臣明正閣學士宋千帆。」
殷祝:「…………」
他猛地扭頭一百八十度,差點把脖子擰斷。
「你就是宋千帆!?」
「……是。」
宋千帆窺著他的表情,謹慎回答。
他不明白為何殷祝反應如此之大,難不成真和同僚們私下裡議論的一樣,自己這個贅婿不知何時得罪了陛下?
殷祝用一種「居然就是你小子」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把他看了好幾遍,看得宋千帆渾身寒毛直立。
縱觀宋千帆的前半生,經歷與某些男頻文十分雷同:
大夏尚存時,他是人人瞧不起的王家贅婿,只會跟在身為閣老的老丈人身後溜須拍馬、逢場作戲,就算被人指著鼻子痛罵王家走狗,也唯有腆著臉賠笑的份;
唯一的「高光時刻」,就是他上奏尹昇,希望朝廷派監軍到前線時刻掌控軍隊動向,免得某些將領擁軍自重。
——這個「某些」,不用問,自然是宗策首當其衝。
大夏滅亡後,他卻拒絕了北屹的招安,扶持大夏流亡政權與北屹纏鬥十餘年,還以宗策的名義拉起一支隊伍,試圖再度重建神機營和血鐵騎。
只可惜因神機營機密圖紙失竊,最終失敗。
但在北屹占據大半壁江山的情況下,雙方交戰多次,仍有勝有敗,可見宋千帆無論是在內政還是軍事上都頗有才能,絕不只是一個靠老丈人上位的關係戶。
爽文大多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然而現實不是爽文。
宋千帆病逝次年,苟延殘喘十餘年的大夏徹底滅亡。
世人稱其:布衣宰相。
但宋千帆被後人記住最多的,卻不是他的貢獻和事跡。
而是一首他在路過宗策祠堂時,帶病題下的千古懷悼名詩。
——中高考必備,去景區背完全首還能免票的那種。
一位文學大師點評這首詩是「詠宗公之遐征,奏戰馬之長嘶,淒入肝脾,哀感頑艷。」*
殷祝拍了拍一臉懵逼的宋千帆,心中感嘆:
我懂你的心情。
有些人,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沒事,看在你後來迷途知返黑轉粉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你曾試圖給偶像穿小鞋的事情了。
「等下你跟朕走一趟,」殷祝說,「朕有話要對你講。」
宋千帆:?
他是不是要完蛋了?
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宋學士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場中。
混戰還在繼續,老丈人的身影也不知所蹤。
他只能縮著脖子,繼續戰戰兢兢地站在陛下身後,祈求著不管是誰都好,趕緊來個人阻止這場鬧劇吧。
「住手,都幹什麼呢!」
大概是終於有人看不下去跑到外面通風報信了,一隊帶刀侍衛齊刷刷地闖了進來。
領頭的黑臉漢子打扮和宗策差不多,殷祝猜測他應該是偶像的同僚。
這人腦袋一偏,精準躲過一枚飛來的硯台,看著屋內亂象,也露出了十分頭疼的表情。
這幫翰林學士雖說大多品階不高,但就連權貴也不敢輕易得罪。
因為他們要麼出身累世公卿的世家,要麼就是皇帝身邊近侍,動不動風聞奏事,光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
「行了,各位停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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