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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孤有些懷疑……他並不知道兵符在母后那裡。」

宗策冷靜道:「這不可能。」

嘴上說著,他卻無端想起了那天殷祝親手交到他手上的虎符。

虎符合二為一,能調動天下兵馬。

而太后手中的兵符,只能調動皇城內外的宿衛禁軍。

不過,前者權力雖遠高於後者,但因為朝廷大將軍一職長期空缺,皇帝也不可能真把天下兵馬交由一人指揮。

所以從實際角度來講,虎符的象徵意義更大一些,絕大多數武將更重視的,反而是禁軍兵符。

因為這代表著皇帝將身家性命全權交託給了對方,是比金子還珍貴的信任。

然而滿朝文武尹昇誰也不信,所以從前他一直將兵符交由景陽太后掌管。

這兩年景陽太后行事愈發荒唐,基本不問朝政,對尹昇的態度也逐漸不滿,早已暗中把禁軍的大部分事宜轉交給了祁王。

祁王則趁機大肆擴張自身實力,在禁軍中安插眼線。

就連宗策自己,也是被他收買後塞進去的「自己人」。

他費盡心思取得那塊兵符,不過是想錦上添花,借勢掌控禁軍最核心、也是最頑固的一部分保皇派勢力而已。

可宗策始終覺得哪裡不對。

陛下疑心,比之祁王只多不少。

對於祁王的這些手段,這些年來,他當真一點察覺都沒有嗎?

「是啊,這不可能。」祁王喃喃道,「我那好皇兄近日脾氣好得古怪異常,就連遇刺後把我召進宮問話時,也是雷聲大雨點小。」

禁足一個月,這算什麼懲罰?

若是換了往常,碰到這種事,哪怕真是全然無辜,他也起碼得脫一層皮下來。

「你說,他會不會在放長線釣大魚?聽說母后也被他禁足了,當時母后該不會氣上頭,對他說些不該說的事情吧?」

宗策眼看祁王又要陷入疑神疑鬼的狀態中,乾脆翻身下馬,走到馬車邊上,從懷中摸索出一幅捲軸。

「這是家父留下的神機圖卷之一,」他雙手將捲軸呈上,神情卻一如既往地淡泊,「既可連發,也可放藥箭、鐵彈子,每銃可打三百步外,銃後帶兩刀,上能斬人,下能斬馬。」*

「其名為,十眼銃箭。」

「上次見面時,殿下說給策足夠的時間考慮,這便是策的答案。」

祁王一愣,隨後露出狂喜之色。

他接過捲軸,連說了三個好字,紅光滿面地跳下車來,雙手抓住宗策緊實有力的臂膀,用力拍了拍。

「孤就知道,守正你肯定不會辜負孤的期望!」

祁王哈哈笑起來,快速看了一遍捲軸內容,意氣風發道:「放心,待這個年過後,孤一定想辦法從邊境把你調回來,到時候你就替孤掌管禁軍宿衛,我們裡應外合……」

「多謝殿下,但不必了。」

宗策打斷他的話:「策還未立寸功,心中有愧,已決意在暉城駐守,直至為大夏取得勝利。殿下若有心逼宮,可提前傳信於策,策定及時率軍趕到。」

祁王沉默片刻:「也好。」

「還有一件事,策要提醒殿下。」

宗策直視著祁王的眼睛,語氣沉穩,「神機製作流程複雜,使用也需要技巧,需要殿下稍安勿躁,耐心等待一段時日。」

「等造出成品後,需得每日訓練士卒擊靶二十發以上,最少連訓十日,方能萬無一失。」

祁王不耐煩管這些雜事,乾脆道:「你軍中應該有懂這些的人吧?派一個親信過來,替孤訓練他們就行。」

宗策眸光一閃:「……是。」

又一束煙火照亮夜空,鞭炮的濃煙從街道盡頭飄來。

新的一年即將來臨。

但這次祁王的心情十分愉悅,還主動邀請道:「難得回京一趟,要不去孤的王府上坐坐?」

宗策搖搖頭:「多謝殿下,愚弟還在府上等我回去。」

「除夕夜,是該團圓,那孤就不留你了。」

祁王本就隨口一說,聞言也不再強求。

只是收好捲軸,轉身重新坐上了馬車。

臨走前他又想起了什麼,嘩地掀起車簾,「對了,無相寺那邊,就不要再去了,以防萬一,孤已經叫人去處理了一遍。」

他說這話時的神態,和前一句並沒有任何分別。

輕飄飄的語氣像是隨口談天。

說完後祁王便放下車簾,車夫看了一眼仍站在馬車前的宗策,好心提醒道:「大人,麻煩讓一讓。」

宛如石像般佇立在原地的高大男人動了動,呼出的白氣模糊了視線。

他側身讓開了道路。

車輪滾動,遠去的馬車隱沒在黑夜之中。

宗策沉默垂眸。

又想起漫漫風雪長階上,小沙彌那張年輕好奇的臉龐。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他的記性一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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