綢緞般柔順的烏髮遮蓋住他兩側的臉頰,露出一截纖瘦的脖頸,也顯得青年那張陰柔蒼白的臉頰愈發病態蒼白。
他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殷祝想。
雖然提前知曉了歷史,但正因為如此,他很清楚,自己面對的是一場多麼艱難的戰役。
他乾爹既不缺勇武,也不缺隱忍迂迴的智慧,用兵如神,一呼百應,就這樣,依然沒能成功拯救這個國家。
流傳下來的歷史也不可盡信。
殷祝很早就察覺到了,這段歷史被後世篡改了太多,大夏潰敗,宗策之死,一定還存在著某些他並不知曉的隱情。
但不管怎麼說,他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真的能完成連偶像都沒能完成的事業嗎?
殷祝垂下頭,修長十指緩慢絞緊。
從兒時起,他遇到困難,總是會躲在家中供奉著宗公像的神龕下。
因為老媽告訴他,宗公會保佑他們的。
殷祝抬起頭,看著銅鏡里形容狼狽、眼神迷茫的青年,半晌,忽然泄了渾身的氣力,低笑一聲。
可是老媽,這次大概沒人能保佑我了。
他用拇指拭去臉頰滲出的血珠,伸出舌尖輕輕舔舐捲走,嘆息著自言自語:「我得站在我乾爹前面呢。」
「陛下!」
外面傳來蘇成德的聲音。
他回來時,還帶著一臉的喜氣洋洋,「陛下,好消息啊,宗大人回來了!」
「什麼?」
殷祝顧不上沉思,立刻站起身。
他眼前一亮,連聲問道:「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人呢?暉城那邊沒出什麼事吧?」
按理說宗策身為邊防將領,是不得無詔回京的。
但一來殷祝這邊情況特殊,二來一別多日,又恰逢新春佳節萬家團圓日,他孤零零一個待在皇城深宮裡,也著實想念自家乾爹,便顧不上思考太多了。
「就剛剛,宮外眼線來報,說宗大人回府了。」
蘇成德回憶道:「說是宗大人風撲塵塵,但氣色還算不錯,神情也並不怎麼緊張,應當不是出什麼事了。」
「朕還和宗略說他肯定趕不回來呢,」殷祝放鬆地笑了,又有些遺憾,「早知道在宗府多待幾個時辰了。」
蘇成德也跟著笑起來。
他大大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有宗策在,陛下的心情肯定會好上許多。
「奴才這就去傳召宗大人進宮?」他試探著問道。
本以為會得到殷祝肯定的答覆,誰知殷祝猶豫片刻,還是搖頭道:「不了。今天是除夕,還是讓他多陪陪家人吧。派人替朕給他傳個話,就說讓他得空時來一趟就行。」
「這……陛下,您這又是何必呢?」
蘇成德無法理解殷祝的遲疑,勸道:「陛下,您是大夏的國君,宗策他再怎樣,也是臣子,家事哪有國事重要呢?」
「什麼國事,朕只是想見見他而已,但一年那麼多天,也不是非要趕著今晚見面。」殷祝隨口道,「再說了,他估計也不想見我吧。」
正在家好好放著假呢,突然被領導一通電話叫到公司噓寒問暖,換誰誰樂意?
誰知他一扭頭,卻看到了蘇成德眼眶泛紅,用一種「陛下您真是太不容易了」的目光看著他。
「陛下,您可真是對宗大人用情至深,您千萬別傷心,奴才相信他遲早有一天能醒悟過來的。」
殷祝:?
他正要和蘇成德好好掰扯掰扯,就見對方低下頭:「還有一件事,陛下,祁王來了,就在外面候著呢。」
殷祝動作一頓。
無論他所了解的這段歷史,究竟有多少真實的成分,至少上天給了他一副好牌。
尋常人還需要刺探查證,一步步接近真相,再由此決定對策;但身為一個在眾人眼中喜怒無常的君王,只要手握權力,即可倒因為果。
在遇刺後,殷祝第一時間壓下了宮裡的消息。
如果接下來的對話中,祁王的表現但凡有一絲異樣……
那他今天走不出這個大門。
殷祝臉上生動的神情飛速淡去,他重新在座位上坐下,以手支頤,淡淡道:「叫祁王進來吧。」
「是。」
祁王不明所以地被喚進宮,在御書房裡待了足足半個時辰。
出來時,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跨國門檻時甚至踉蹌了一下,險些栽倒。
蘇成德按照殷祝的吩咐送他出宮,路上關切問道:「時候不早了,祁王殿下可需要奴才安排車轎送回府上?」
祁王冷哼一聲,甩袖大步離去。
「不過是個閹人奴才,少來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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