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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又想起昨晚,暴雨中顛簸的車廂內,那具蜷縮在自己懷中瑟瑟發抖的冰涼身軀。

活了兩世,他從沒見過這人如此狼狽的時刻。

原本殷紅的唇失了血色,像是風雪中顫抖的蝶翼,濕漉漉的頭髮貼在額頭,眼神還帶著些許惶恐無措,望向他時卻是全然的信任與依賴。

那時他便在想,陛下真可憐。

居然淪落到了信任他這麼一個叛臣的地步。

宗策回過神來,再抬頭時,城牆上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翻身下馬,牽著馬向城門口走去。

沒走兩步,就被急吼吼衝出來的殷祝一把抓住了胳膊。

「宗愛卿,有沒有受傷?」

殷祝上下打量著他乾爹,在看到後頸幾乎皮開肉綻的傷口時,呼吸都瞬間亂了一拍。

「怎麼搞的!」他拔高聲音問道。

「意外。」宗策言簡意賅道。

他避開殷祝的視線,對一旁的孔鱗說:「克勤已死,屍體等下打掃戰場的人回帶回來,先好好保存著,北屹或許會派人來贖。」

「這些等下再說,先跟我去包紮傷口。」

殷祝拉著他的手腕就要去找軍醫。

但沒拉動。

「陛下,戰役已經結束,」他乾爹用一種很奇怪很複雜的眼神看著他,輕聲說,「您該回去了。」

說這話時,他並沒有避開周圍的守城士兵。

因此在聽到「陛下」二字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幾名親兵下意識望向孔鱗,在看到幕僚大人也無奈地沖他們微微點頭時,頓時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

殷祝皺起眉頭。

他沒有管身邊跪了一地的士兵,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出征一趟回來後,突然變得和初見時一樣冷淡的宗策,心中揣度著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他乾爹明明打了個大勝仗,正是該向他這個皇帝邀功請賞的時候,怎麼一回來又開始克己復禮了?

之前以下犯上先斬後奏的事,他不是幹得很熟練嗎?

「你不跟我……你不跟朕一起走嗎?」

「臣會護送陛下至皇宮。」宗策主動避開了他的視線,「但王太子死於非命,北屹定不會善罷甘休,朝中可用之將不多,邊將人選,非臣莫屬。」

「誰說的?」殷祝脫口而出。

他不想他乾爹老是待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

儘管清楚戰場才是一個將軍的歸宿,但殷祝總希望,如果可以的話,宗策可以儘量待在有他在的新都。

他將來還想給他乾爹在新都買房子養老呢!

宗策垂眸,自嘲一笑。

「陛下說得是,」他啞聲道,「是臣狂妄了。陛下若是忌憚臣擁兵自重,想要臣留守新都,臣也無話可……」說。

話沒說完,是因為殷祝忍無可忍地單手掐住了他的腮幫。

「你家將軍失血過多,都開始說胡話了,」他扭頭對孔鱗說,「趕緊叫軍醫來給他包紮,朕都要被他說得頭暈了!」

孔鱗憋著笑連連點頭,幸災樂禍地丟下宗策跑去找軍醫了。

宗策:「…………」

他嘆了口氣,按下殷祝的手腕。

「策說的是真心話,」他看著殷祝的眼睛,狠心道,「策未滿而立之年,便手握虎符,殺死北屹王太子,立下不世之功,陛下就不擔心策功高蓋主?」

殷祝:「等你收復了山河十四郡,再來跟朕說什麼不世之功吧。」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不過等到那個時候,朕的名聲你肯定蓋不過去,因為朕會成為大夏的中興之主。」

「自古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宗策,朕會成為你的伯樂。」他看著宗策說道,「朕知道你心思細,但有朕在,你不必顧慮太多朝堂紛爭,明槍暗箭,只需要發揮你全部的實力,一直朝前跑就夠了。」

他乾爹一輩子過得不容易,殷祝一直知道。

歷史上,若不是他處處小心行事,就連尹昇身邊低品階的太監也恭敬對待,恐怕根本沒有他出頭的機會。

就算成名後,宗策領兵在外時,也一直在承受文官的各種謗議譏諷。

倒是被處刑後,他搖身一變,成了他們口中筆下毫無污點的聖人英雄,被一群大夏的遺老遺少們日夜悼念。

太可笑了,殷祝想。

宗策怔忪地望著殷祝晨曦下泛著紅暈的臉龐。

朦朧的白氣從青年的唇舌間溢出,透過霧氣,那雙凝結著霜雪的纖長睫羽顫動著,像是那一日風雪廟宇中,神佛垂憐他降落人間的奇蹟。

他甚至忘記了周圍還有人在,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想要拂上那被風吹得潮紅的臉頰。

「陛下,將軍,軍醫來了……」

身後傳來孔鱗的聲音,宗策思緒中斷,忙垂下手移開視線,餘光卻注意到殷祝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朝他的方向軟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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