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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二突然從原地蹦了起來,一把扯住陳河的衣襟,破口大罵:「狗日的,咱們將軍對陛下要多忠心有多忠心,你敢說這種話,不怕天打雷劈嗎?」

說完他還趕緊向殷祝解釋:「陛下您可千萬別聽這王八羔子瞎胡扯,他肯定沒找對人,那混蛋一定是被祁王拿金銀財寶收買了——對吧?」

趙二使勁兒晃了晃他,臉色猙獰地威脅。

陳河本就受了傷,被他這麼一勒,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

「鬆手,」殷祝也沉下臉來,但並沒有立刻發作,「讓他好好說話。」

趙二停頓了一下,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鬆開了手。

「咳咳,小的一開始也覺得,那人是在扯謊,還罵他投靠了叛軍,」陳河捂著喉嚨咳嗽了兩聲,雙眼通紅地看著殷祝,「可是陛下,他快死了啊!他被叛軍槍子擊中腹部,腸子都流出來了……誰都有可能為了錢財背叛,只有他不可能!」

「我趕到的時候,他抓著小的的手,就留下了這句遺言,說是,叛軍火力太猛,他們傷亡太大,還親眼看到祁王帶著宗將軍進了大殿,說要舉辦什麼登基儀式……」

他頹然跪倒在地:「我們的人不知所蹤,祁王的人把我們團團圍住,說都是兄弟,只要投降就不殺我們,還能讓我們繼續跟著將軍做事。有人投降了,但也有兄弟不願相信他們,他們拼死護著我,才把消息帶了出來。」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也不想相信將軍真的,真的……」

他哽咽著,實在說不出「背叛」兩個字。

趙二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忽然又扭頭,看向從剛才起就一言不發的殷祝。

要說趙二和陳河這幫人,對殷祝這個皇帝有多深的感情,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們只是和天下大多數百姓一樣,從出生起就在腦海里刻下了「忠君」的思想。

在他們看來,效忠宗將軍,就是效忠陛下。

可如今宗將軍反了,那他們要怎麼辦?

「陛下……」

殷祝避開與趙二的對視,沉默地望著陳河的來處。

血跡一直從宮道延伸到他的面前,陳河受的傷也不輕。

以這個時代的醫治水平,以後八成會落下殘疾。

如果是為了取信於他的苦肉計,那代價太大了些,區區一介小兵,沒經過什麼訓練,也不會流露出如此真情實感。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其中關鍵自然不止殷祝一人發現。

早在陳河說到中途,他的身後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謾罵聲。

大臣們怎麼也沒想到陛下派出去平叛的人居然會反,罵得一個比一個難聽,仿佛有一千隻鴨子在耳邊嘎嘎亂叫,吵得殷祝心煩意亂。

嘈雜喧鬧之中,他甚至聽到宋千帆也罵了一聲「彼其娘之!」

所以,他也覺得宗策肯定是反了。

……是嗎?

換做他人,殷祝甚至都不用多做任何思考。

反了就是反了,現在最緊要的是考慮下一步如何翻盤,乾坤未定,誰也不知鹿死誰手。

可唯獨宗策……

即使事實證據都擺在他的面前,他也不願意相信。

饒是他曾經在書里為了讓宗策順理成章地造反,寫下了無數鋪墊、給出了無數的理由,可這些都不過是虛構,是他寄托在筆下人物身上的一種幻想。

真實的歷史實在太過於殘酷。

對待宗策是,對待那些為了大夏捐軀赴國難的英雄豪傑們是,對待掙扎苟活在這個亂世的芸芸眾生,也同樣是。

所以他乾爹這樣的人,才尤為珍貴,更是被後世拔高到了一個凌駕於眾生之上的地位,被凡人尊為神明,頂禮膜拜。

殷祝曾希望過宗策能夠走下神壇,當夙願實現後,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平淡幸福生活。

但祁王做不到。

他乾爹那麼聰慧通達的人,怎麼可能發現不了那小白臉身上的問題,還會和他同流合污?

「陛下!」

正當殷祝陷入深思時,兵部侍中突然站出來,抱拳道:「眼下情況十萬火急,不可硬戰,請陛下隨臣一同前往洵郡。」

「朝廷在那裡部署了三萬人馬,易守難攻,陛下乃天下之主,名正言順,反賊雖一時占據優勢,但只要徐徐轉圜,收攏人心,定能將祁王等人一網打盡!」

唐頌琢磨了一番這句話,眼前一亮。

他也站了出來,洪聲道:「陛下,臣以為黃侍中說得有理。」

宋千帆緊皺眉頭,沒出聲,但也沒阻攔。

因為黃侍中說的不錯,如果祁王真的把宗策招降,那新都絕不能再待下去了,唯一的辦法,就只有退守洵郡。

可代價就是,很可能會將大夏徹底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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