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祝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朝他乾爹丟了個眼神:
要不你去哄一下?
宗策眨了眨眼睛,答應了。
他朝尹英伸出手,把這孩子抱了起來,尹英趴在他硬邦邦的胸甲上,身體僵硬了一瞬,哭得通紅的臉頰上明顯浮現出一種不服氣的神情。
但他飛快瞥了一眼旁邊,殷祝正用一臉「小鬼你要再作妖你就完蛋了」的兇惡表情盯著他瞧,立刻老實了。
宗策沒注意到這對塑料父子的眉眼官司,拍了拍尹英的後背,見他安靜下來,用眼神回復殷祝:哄好了。
「回去吧。」殷祝說。
於是一行人烏泱泱往回走。
拋開這個小插曲不談,殷祝的心情還是相當不錯的。
畢竟終於見到他乾爹了!開心!!
但回去路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趕忙問道:「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這裡人多眼雜,宗策就沒直說原因,只是道:「巒安關暫時收復,但治從必定不會甘心就此偃旗息鼓,或許會改換行軍路徑,從西南邊境入侵,策準備從新都調撥一批神機,順便與諸位武將同僚商議抗屹聯盟一事。」
聽起來很有道理。
但殷祝直覺他沒完全說實話。
「治從為什麼會撤軍?」這也是殷祝在收到軍報後,一直搞不明白的一點,「我以為巒安關對北屹至關重要,這才打了不到一周,怎麼他就撤了?」
宗策偏過頭看著殷祝好奇的眼睛,放慢了腳步,邊走邊緩聲解釋道:「巒安關易守難攻,這幾日治從率領麾下精銳之師來攻,本就損失重大;而他身為克勤麾下第一大將,曾與屹國皇帝的那位寵妃結仇,自然不會支持她的兒子繼位。」
「因此,治從現在要做的,就是在不觸怒屹國皇帝的前提下,儘可能地保存實力,另擇明主,保證在朝堂上能占據一席之地。」
殷祝瞭然點頭。
怪不得打了這幾天就不大了,感情這位也是個聰明人,不想當冤大頭呢。
「朕從前還以為,只有咱們大夏才有這樣的『聰明人』,」他笑道,「沒想到屹國也不少。」
這話也只有殷祝敢說了。
周圍一行人聽得心下一抖,噤若寒蟬。
數十人行進間,林中卻只聽見得些微枯葉被踩在腳下的聲響。
唯有宗策神色如常,平靜道:「屹人民風粗獷,習慣以戰止戰,和平太久,內部就會出現問題。」
算算看,北屹和大夏已經快十年沒打過仗了。
一個靠掠奪發家的民族和信奉軍功的政權,一旦失去了外敵,就很容易從內部垮塌。
克勤當初率軍南下,估計也是發現了這一點,才會想著將內部矛盾轉嫁到外部。
算盤打得很好,只可惜他碰到了宗策,小命都丟在了暉城。
殷祝感嘆道:「治從雖有些領兵的才能,但肯定不如你,屹國應該很遺憾沒有你這樣的將軍。」
宗策搖了搖頭,唇邊露出一絲淺淡的笑來。
「不,天下良將多如雲,策不過僥倖忝列其中,他們真正該遺憾的是,沒能擁有一個像陛下那樣的明君。」
殷祝和他對視一眼,咳嗽一聲,默默地扭開頭。
「倒也不用這麼夸朕。」他拼命壓下上揚的嘴角,含含糊糊地說道。
但任誰都能聽出來話語中的高興。
尹英趴在宗策胸前,氣得暗暗磨牙——原來這傢伙就是這麼忽悠父皇寵信他的!可真會拍馬屁!
宗策走著走著,忽然想到了什麼,腳步一頓,露出了略顯懊惱的神情,殷祝和一行人都停了下來等他,看到他單手從懷裡掏出一塊用油布包裹的蜜餞,解開,遞到尹英嘴邊。
「幹什麼?」尹英瞪他。
難不成宗策以為靠這個就能收買他了?
他又不是小孩,還愛吃這些。
「殿下不喜歡嗎?」宗策很認真地問他,「你父皇愛吃,我就特意買了些帶回來。」
尹英本想說「那你給我幹什麼」,但想了想,又忍了下來,湊過來啊嗚一口想要咬住宗策的手指,卻被撓得咯咯笑根本停不下來。
「住手……哈哈哈哈,大、大膽!不,快住手!我錯了哈哈哈哈……」
最後他眼淚汪汪地被宗策往嘴裡塞了一塊蜜餞,紅著眼圈,惡狠狠地嚼了起來。
呸,一點兒也不好吃!
全程殷祝一直抱臂站在一邊看著。
他瞪著這小子,又瞪了一眼宗策,心道你給朕的禮物給他吃做什麼,他吃得明白嗎。
「叫他下來自己走。」他對宗策說,「咱們去前面的亭子裡坐坐。」
「好。」
殷祝又沖那些隨行的少年們道:「你們玩你們的去,也別太慣著這小子,朕不知道來之前你們家的大人是怎麼教你們的,但在朕看來,這個年紀講尊卑就太沒意思了。獵場這麼大,注意安全,好好去玩一把吧。」
尹英這才想起來他掛滿兔子的小馬,頓時驚叫一聲,從宗策懷裡跳了下來就要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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