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為何突然有此感悟?」王夫人疑惑。
「我說的是丈人,在識人這方面,丈人眼力實在了得。」
宋千帆想起前幾年王存對陛下、對朝廷那不屑一顧的模樣,再到如今被唐頌當面罵作「內閣几案」也依舊八風不動,堅持裝聾作啞的定力,覺得自己從前還是太不了解丈人了。
「父親的確會觀面識人,」王夫人微微一笑,「當初他第一次見你,便是在榜下捉婿之時,回來就跟我說,女兒,你將來有福了,為父幫你挑了一位良人,相貌才華都是上佳。」
宋千帆咳嗽一聲,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
「丈人過譽了,」他謙虛道,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小婿資質平平,能有今日,全靠丈人提攜……」
王夫人溫柔地幫他整了整衣襟:「他還說你面相一看就不是能少年得志的,待到中年發家,正好咱們孩子也大了,夫君若是有貳心,估計也早就相看兩厭,正好隨他去了。」
宋千帆:「…………」
丈人,您這也太不厚道了!
另一邊,宗策回宗府和宗略小坐了片刻,在弄清楚搬家是殷祝教唆後,宗策沉默了一會兒,說:「也好。」
宗略:「哥你不生氣嗎?」
「你也大了,有些事情,自己決定就好。」宗策說,「陛下說得沒錯,我不常待在新都,父親留下的這處舊宅子距離工坊位置太遠,也不適宜待客。這筆錢從咱倆的月俸里扣,你再多招幾個護院,有些錢不能省。」
宗略聽他這意思,察覺到不對,皺眉問道:「哥,可是要出什麼事了?」
「暫時不會,但將來就說不準了。」
宗策把視線投向天邊的落日,暗淡的天幕猶如巨獸張開大嘴,將其緩緩吞噬,「隨著戰爭全面開啟,各路人馬登台唱戲,這天下,只會越來越亂。」
「你要保護好自己,阿略,」他轉過頭來,對宗略鄭重其事地說道,「父親去世前,讓我一定要照顧好你,我知道你要強,也一直想著盧及能回來,但這已經不可能了。先不說你的腿,北屹軍隊裡出現神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宗略放在雙膝上的手攥緊,低頭不語。
宗策輕輕嘆了一口氣。
「北屹從前是沒有工坊的,想要造出神機,沒有個幾年的時間不可能辦到,」他的聲音低沉,「算算看,恐怕盧及剛到北屹不久,就已經把圖紙獻給了他們。」
「就算是這樣,你也依然相信他沒有背叛嗎?」
宗略緊抿著唇,搖了搖頭。
「他一定有什麼苦衷,」他喃喃道,「哥,你是知道他人品的,他那麼重感情的一個人,怎麼可能……」
「正是因為他重感情,所以才會為了妹妹背叛!」
宗策厲聲道:「他有多看重妹妹,你我都很清楚,北屹那些人把他妹妹的手指砍下來隨著信一起寄給他,那段時日他有多崩潰,你難道不知道嗎?父親勸他放下,他做不到,最後還是選擇了背叛,多少大夏人因他而死,他也沒有回頭,就說明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阿略,不要再沉浸於過去了,盧及的確有苦衷,我同情他,但不代表我能代替那些死去之人原諒他。你既然已經加入了陛下的計劃,那就意味著你們已經徹底站在了對立面。」
宗策冷聲道:「對敵人心存憐憫,就是對自己人的殘忍。」
宗略深吸一口氣,強笑道:「我知道了,哥,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咱們先不談這些,好嗎?」
見宗策不答,他又央求道:「放心吧哥,今後我不會再給他寫信了,這麼多年,我也的確死心了。哥,你放心,我沒有透露過半點關於陛下、關於大夏的機密,孰輕孰重,我還是知曉的。」
「阿略,」宗策看著他,輕聲說道,「陛下若出了什麼事,我絕不會獨活。」
宗略身子一震,看著他的眼神從驚詫,慢慢演變成一種帶著淡淡悲涼和悵然的複雜情緒。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宗略閉了閉眼睛,「哥,這條路不好走。我們兄弟兩個,看來都是不聽勸的人。」
「我與阿略你的境遇不同,」宗策淡淡道,「更何況,再不好走,我也已經打算一條路走到黑了。」
他站起身,從懷中拿出一枚漆黑匣子放在桌上,「這裡面是一枚能調動千人禁軍的符令,飛鳥坊事關重大,陛下說了,絕不能再出現類似於當年的意外,你應該明白其中利害。」
「好。」
宗略按了一下扶手,將匣子收進輪椅下方彈出的暗格里。
宗策的視線在那扶手上掠過,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準備離去。
正待出門之際,身後傳來宗略的聲音。
「哥,替我向陛下問好。」他溫聲說,「就說,下次殷兄再來府上,必定掃榻相迎。」
宗策背對著他,無聲地勾了一下唇。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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