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後,每當看到盧及這麼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夏人,握著筆坐在書齋里埋頭寫寫畫畫,管家總是會回想起那幕血肉碎石橫飛的可怖畫面,喉嚨中湧上一股生理性的反胃。
他在說完後,還以為格西終於耐心耗盡,準備處理盧及了,誰知格西看上去倒還挺高興的,還反問了他一句:「就這些了嗎?沒有別的了?」
「……大人,沒有了。」
管家不太明白,格西說的「別的」是什麼意思。
在他看來,好吃好喝,高官厚祿,美女錢財,格西對盧及幾乎是有求必應,但這麼多年過去,盧及依然對南夏的故人念念不忘,對格西的態度,卻只是比愛答不理好了那麼一點點。
就算是再厲害的人才,也該放棄了吧?
「這麼多年沒寫信回去,突然又開始,我還以為,他是知道……」格西哼笑一聲,後半句幾不可聞。
他顯然心情非常不錯,還叫守在外面的金甲武士去皇宮裡取來最新進貢的南夏茶葉,說等盧先生回來了,叫他嘗嘗鮮。
雖然北屹與南夏開戰,明面上也停了貿易,但兩國的商人總有辦法暗中運來最好的商品,再送給上層的貴族們揮霍享受。
至於為什麼格西能直接大搖大擺地取走皇室貢品,這點在場沒人有膽子提問,除非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煩了。
進宮的人走了,格西閒來無事,便自顧自地在盧及這宅子裡逛了起來。
他看得最久的,一個是院子,一個就是盧及待得最久的書齋。
盧及擺在架子上的每一本書,格西都拿下來,飛快地翻了一遍,管家默默地站在旁邊,覺得他這番動作不像是好奇,更像在搜查裡面有沒有夾帶別的紙張。
因為這裡的每一本書,幾乎都是格西大人買給盧及的。
裡面的內容,他本該最清楚才是。
「看不懂,」格西合上最後一本,感嘆道,「若是我能看懂,想必屹軍定能大破南夏,那宗策,也早就被治從將軍綁來王庭祭旗了。」
他走到牆角的博古架上,看到那裡放著一盞香爐,俯身掀開蓋子,聞到其中氣味,頓時皺眉。
「這是什麼?」
管家:「回大人,是醒神香。」
「誰給他的這東西?」格西冷聲問道。
管家下意識道:「老爺說這東西好用,而、而且,這不是您當初帶給……的貢品嗎?」他含糊省略了「陛下」二字,又緊接著問道,「難不成,它有毒?」
格西扯了扯嘴角:「沒毒。」
他從香爐里捻起一抹香灰,輕吹一口氣,任由指尖的灰燼粉末被風吹散。
「只是這東西,只要人用了,就免不了會依賴,點上一晚不睡也只是些許疲乏,等次日太陽升起,還會因為地氣生發,短暫精神亢奮一陣。長期以往下去,精血都要被活生生熬干,不知不覺就會從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具枯骨,還找不出緣由來。」
不然,他為什麼要費那麼大的力氣,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醒神香流通到大夏上層去?
年少時母國覆滅,他帶著妹妹出逃,幾度瀕死,全憑一身識人斷相的本領活到今天。
加之,他從前也是錦衣玉食的儲君,因此最了解這些上位者的心思。
北屹的皇帝性情好大喜功,那便用美人和財寶誘惑他;大夏的皇帝多疑暴戾,那就遊說他身邊那些會阿諛奉承之人,給他進獻丹藥。
只可惜,中途他不知為何反應過來,停了那丹藥。
但也沒關係,格西想。
史上勵精圖治的君主,大多都不長命。
他一直在關注著大夏朝廷的變化,在這幾年的時間內,他們處理政務的速度比原先快上了至少三倍不止,潛伏在大夏境內的探子每次帶來消息,都在抱怨能鑽的空子被堵上了,好不容易籠絡的官員,也因為各種原因,不敢、不能甚至是沒時間與他們接觸,叫先前的投入白白打了水漂。
次數一多,格西便果斷換了策略。
他把關注的目光,投向了大夏的下一任儲君。
一個手腕鐵血、雷厲風行的君主,手下肯定有幾名忠心耿耿的能臣干將。
同時,也往往會有一個無能的繼承人。
然而世上沒有人會認為自己無能,更何況是一國之君。
因此他上位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通過清洗前朝留下的班底,來樹立自己的威嚴。
格西很清楚,宗策此人,絕對是不世出的名將,是當之無愧的屹國勁敵,甚至連屹國引以為傲的克勤治從等大將,都要遜色他三分。
但只有名將並不足以令他生畏。
最可怕的是,名將遇伯樂,君臣兩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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