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盛出了一碗麵,端到堂屋的木桌上,又回來灶房接王母過去。
王母在桌前靠坐著,這才看清了大兒子今天做的飯。
翠綠的野菜,黑白分明的香菇,炸的金黃的幾粒油渣,煮的晶瑩透亮的麵條,碗邊泛著點誘人的油花,還有那撲面而來的香氣和熱氣…
連她這樣久病體虛,食慾寡淡的人,都勾起了食慾…
她一時怔住了。
「大哥兒,這…這…這是你做的?」
即使她當時在灶房親眼看著大哥兒來來回回的忙活,此時也有些難以置信。
王景禹道:「嗯。你安心吃,灶房還有劉管事今日送來的面糧,夠咱們四口人再吃一兩個月的了。」
見王母還欲再說什麼,王景禹勸道:「趁熱吃,現下有了足夠的吃食,趕明我再去想辦法給你醫醫病症。你身子能好起來,比什麼都強。」
王母到底還是母親,聽了這話儘管心中無限悲戚,在自己孩子面前勉強忍住了,只道:「娘在這世上也沒什麼奢望了,就是不放心你們,如今病成這個樣子,就這麼留下你們,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她呼出一口氣:「你吃…你多吃點…還要長身體,天天都吃不飽怎麼行。娘沒什麼胃口,不餓的,你快吃吧。」
王景禹並不多勸,只轉身回了灶房,只見倆小的已經呼呼哈哈的一邊吐熱氣一邊嘬著麵條吃了。
見大哥進來,口齒不清的叫人,「嗚…大哥…」
王景禹把鍋里剩的滿滿一碗盛出來,喊兩個小崽:「走,堂屋吃去。」
倆娃聽了,麻溜小心翼翼的端著碗,跟在了屁股後頭。
他安置倆小的坐在堂屋中間的桌子上繼續吃,把自己那一碗放下,也細細的吃了起來。
咸香的湯水麵條,熱氣騰騰的氤氳著霧氣,連湯帶面一口口實實在在的滑進口腔,久曠的腸道受到滋潤,緩緩的舒展蠕動。
來了這麼多天,總算能吃上頓有油花有鹹味的飯!
淚牛滿面。
吃麵的空擋,王景禹又把王母面前的碗沖她推了推。
王母看到兩個小崽吃的歡實,大兒子也有足足的份,此時推著碗過來的態度更帶著些不由分說。
這才就著面碗,慢慢吃喝起來。
這樣的吃食,實在是太難得,王母的胃口也好了許多,連著熱湯喝下去,氣都順了不少。
飯後王景禹攙她回炕上,覺得精神好很多的王母,還打起精神把三個娃兒穿破的衣褲縫了幾件。
在他們雙滿村,過了午就不適合出村往縣裡又或者山里去。
吃飽喝足以後,王景禹趁著有了些力氣,去村里那處井口一桶桶打回了水,把水缸裝滿。
帶著弟妹將院子和房間清掃一遍後,暫時丟下諸般憂愁,美美的躺在院子裡,一邊休息一邊想事情。
他需要一步步解決溫飽問題,也要提前打算著讀書參考之事。
雖然對他而言,讀書自是不必完全從啟蒙開始,但也需要做好包裝、循序漸進。
否則,他一個大字不識的十歲幼童,突然間無師自通會寫字會讀書,怕是會被當妖孽附身拉出去祭了。
第一步的啟蒙他不僅不能跳過去,還要在眾人都知道的情況下,高調的去學。
當然,也要想辦法了解更多這個世界關於科舉考試規則的事情。
只是身處這樣的荒涼山村,別說一本可以閱讀的書了,就連片像樣的紙片,他都沒見過。
想到今日在鄉市遇見的那個讀書人,王景禹盤算,不論出於溫飽還是讀書的目的,他都要去那個藥鋪一探才是。
太陽落山前,雙滿村唯一一家砌了青磚院門,有著一進院子的堂屋裡,也在進行著一場對話。
「那契紙正好就飄到灶下,燒了?」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人問道,溝壑和皺紋叢生的面上露出些驚訝。
在他對面,只有七八歲的少年重複道:「是呀爺爺!這下可把來人氣壞了。我看那王家大哥兒也頗是懊惱,丟了這單買賣,他不得繼續曬肚皮鬧饑荒去啊!」
那老人聽到這裡,並未評論,只道:「好了,你自去點起燈習字溫書吧。睡前要把《千字文》熟讀,再抄默完後半本來與我看。」
這老人正是雙滿村的老村正李長發,也是村里唯一能夠識文斷墨的。年輕時讀過一段時間書,只是後來家裡到底負擔不起,沒正經參加過考試。因著會寫會讀,壯年的時候在縣裡店鋪謀到差事,慢慢攢起些家底。這麼多年,也一直都是雙滿村的村正。
只不過這些年形勢變了,村村實行的都是鄉都制。
每十戶設一戶長,每五十戶為一大保,十大保為一都保,他們東鄉的戶數和十個大保差不多,因此就設了一個都保正,另有鄉書手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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