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言,丫鬟面上神情險些繃不住,有些勉強應了。便退出去為沈娥拿了吃食,又動作麻利的收拾了床鋪。
一側的沈娥滿意的點著頭,手裡抬著溫熱的蓮子粥,一口一口吃著,眼睛微眯,頗為享受。
忙碌一日,沈娥從淨房裡出來便把頭髮繳的半干,匆匆合衣睡了。
謝時潯還未回來,沈娥卻不管。那廝想想也不會與她同榻而眠,這幾米的大床給她倒是得了獨享。
*
翌日。
晨早,廊上籠里的雀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庭院中灑掃的小廝丫鬟進進出出。花窗微開,裹挾了冷風進來,輕輕撲在羅床前的流蘇帘子上。
帘子微動,搭在錦被上的指尖輕彈。躲在喜被裡的一張姿容清麗的臉就露出來,睫翼微閃,一雙杏眼慢慢睜開。
半晌,沈娥慢慢悠悠從羅床上坐起來,入目便是緋色的帳子,微微愣神。隨即伸手掀了簾帳,剛好見到蘇府過來的陪嫁丫鬟,端著水推門進來。
她仔細思索了下,想起這丫鬟的名字喚做「滿月」。
「滿月,如今是什麼時辰了?」
「回夫人的話,此時已是巳時!」
聽如今已是巳時,沈娥一愣。隨即又放下心來。幸而這謝時潯高堂已逝,與京城那謝府的關係又有些模糊不清,否則今日這覺兒可睡的不會那麼舒坦。不過心底里她想著還是杜管家會來事兒,這院中的丫鬟沒叫她晨起,想必是他特意吩咐的。
正想著,丫鬟已將水端進來,放在桌上,就急忙過來扶了她的手,引她到妝檯前梳妝,侍候。
鏡前,沈娥面色紅潤。這狀元府上的床榻果真鬆軟舒適,昨夜她不過是剛沾了軟枕,便沉沉睡過去。中途只隱約聽到了什麼東西摔在地上,許是哪個手忙腳亂的丫鬟路過窗前,砸了手裡的物件兒。
想著,打了個哈欠,眼角泛出些淚。門外又有兩個丫鬟推門進來,手裡端著托盤,置著華府銀釵。
沈娥掀了眼帘撇過去,心就突突跳起來,「咕咚」咽了下口水,隨即連忙招手讓那二人過來。
這兩位丫鬟都是狀元府上的,被派來貼身侍候她,昨日剛到喜房,便被杜管家喚過來叫她認識了。一個長得圓臉親和,眉眼笑盈盈的喚做「荷畫」。一個氣質頗冷,有些高挑的丫鬟喚做「琴書」。
荷畫琴書得了吩咐,立即快步過來,將托盤放在沈娥左右。
華服是杏紅色,上邊用金線鏽了鴛鴦紋,邊角又鏽了牡丹。給她這新婦穿著尤為貼切……沈娥瞧著便移不開眼,探手過去就拿起一個品色極佳的玉鐲子,細細摩挲起來。
還不等她咧開嘴笑,為她梳著髮髻的滿月就低低咳了聲。
沈娥飄到九重天外的神思堪堪回過,將面上還未起來的笑意立刻壓下去。
差點忘了,如今她可是狀元郎夫人,應是要注意些才是。
想著,順便將玉鐲子往腕上一戴。
清了下嗓問道:「大人在何處?」
「回夫人,今日一早大人便被當今聖上召入宮中,封了『太常卿』的職位。如今消息傳回來,大人也應該要回府了。」
回話的是琴書,垂首立在沈娥身側,恭聲道。
聽言,沈娥眼尾一挑,心底有些驚詫。
按理說,往年新科狀元早該封了官職,多是入翰林院。可謝時潯中狀元時日已經不短,雖宅院賞賜不斷,可封官的旨意卻一直未下。如今這旨意一下來,卻又未進翰林院。
反倒是封了個太常卿……正三品,繞是她也覺得有些過高。
*
金鑾殿前,三十級台階自下而上層層鋪起。
謝時潯著一身正紅官服,頭戴烏紗官帽拾級而下。
「謝樂卿留步!」①
聽言,謝時潯提起的腳步頓住,微微側身就見到後方從大殿內快步出來,朝他這方趕來的男子——
當今戶部侍郎柳雲春,他名義上的姑父。
「柳大人!」謝時潯眼尾一挑抬眼過去,藏了眼底的神色,稽首行禮道。
「謝樂卿多禮了。」柳雲春面上端著得體的笑,卻絲毫沒有去扶謝時潯禮的意思,反倒是眼底藏著一抹深深的探究,「你我同為正三品官員,自是不必行如此大禮。就是不知,謝樂卿是做了何事,才得了陛下青睞,老夫從官十三年,也從未見哪朝的新科狀元是這般濯升的……咱們左不過是一家,不妨告訴姑父?」
話罷,柳雲春眼尾如鉤,眼底藏著陰沉沉的墨色,言語也愈發不客氣起來,只是面上還掛著淺淺笑意。
聽言,謝時潯微微扯唇,壓下唇邊的譏諷,低著眸子:「柳大人說笑了,晚輩不知,一切但聽聖上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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