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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穆守在車邊,見他來了,趕緊跳下車轅站直了道:「王爺出來了。」

李玄沖點頭,不發一言,彎腰上了馬車,推開車窗。

馬車動了起來,回王府的路上已是過了黃昏,夜色悄悄降臨。

李玄沖枕著車壁,一隻手搭在膝上,望著外頭,手掌輕輕握緊了,有些癢,又鬆開。可是身體的反應最為誠實,騙不了人,他喜歡這種不甚明了的感

覺,即便鬆開了手,掌心還是像留了片竹葉,葉片輕輕划過他的掌紋,帶來輕微的戰慄。

他垂眸,看向自己攤開的掌心,想起她長翹得像是要扎到人手的羽睫,不否認自己這一刻很想了解她。

至少想問清楚,為什麼在他面前要變得那麼糟糕。

難道他看起來像是會強迫人的性子?

即便是,對她也不會。方家與蜀王府之間……

李玄沖微微蹙眉,從未有過的淡淡悔意浮上心頭,也許他今日和她多解釋幾句會更好。今日聖人所為,是為了逼他做出許諾不假,但他沒想過讓她為難,只要在合適的時間內找到想嫁之人,他自然有辦法成全。

本來他中途離席找她,也是為了說清此事。

但沒想到會撞見她說那樣一番話,斷人生死,遊刃有餘,和他在另個人口中聽到的一模一樣。

可那人年歲長她幾十載,治過多少病人,醫術之高明,即便沒有盡人皆知,在他救過的病人里也是有口皆碑。她呢?她還不到二十歲,就已經有這樣的功力。

李玄沖想著,出了神,連到了王府門口也恍然未知,還是羅穆一聲「到了」,將他喚回了神。

羅穆跟著王爺踏入王府時,留神到王爺臉色不佳,一雙丹鳳眼比平時更加地漫不經心,偶爾被他瞥見卻覺得兩股戰戰,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錯事。

等到了儀門,王爺腳步一停,他渾身打了個激靈,站直了,兩隻眼瞪得老大,等著自己的處罰。

他就知道,肯定是自己在沒意識到的地方犯錯了!

「到了,你走罷。」李玄沖瞥了眼他。

羅穆臉白了白,「王爺,末將從軍七載,從未想過離開軍營,哪怕是留在軍中做個伙夫也情願,還請王爺收回成命!」

李玄沖本來要繼續走的步子聽了下來,似在忍耐,但還是解釋了句,「到這裡就行了,本王讓你回家。」

羅穆更加慌亂了,誓死道:「軍營就是末將的家,除了那裡,哪裡的家末將都不回!」

「羅穆」,李玄沖叫了他名字,讓他後背發涼,八尺男兒仿佛就要受不了夏夜裡的幾陣微風,直挺挺倒下。

李玄沖忍耐到了極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做過什麼?繼續留在王府,是看在你母親面上。」

說完後,他轉身,重重一甩袖,從儀門去往上房。

羅穆瞬間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被攔在儀門外。

其實不算攔,本來他該自己停下腳步的,有自知之明地回家的。但誰知道一時腦子進了漿糊,竟然誤會了王爺的話,還求起王爺來。

是,要不是母親在太妃身邊服侍,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單憑他做的事,早夠按軍法處置,痛打百來根軍棍,再剝去軍衣貶為庶民了。

可話又說回來了,要不是母親那邊傳來太妃意思,要他無論如何將王爺與齊國公府的親事定下,他絕不會這麼大膽,暗中與齊國公通氣,將王爺的行蹤泄露。

甚至那齊國公府的大娘子,還是他親手搭救的。

或許早在那之前,王爺就得知了他的意圖,不然也不會穩坐馬鞍之上,神情淡漠,對即將摔下馬車的嬌娘子視若無睹……

羅穆縮了縮脖子,越想越覺得王爺只禁止自己進出儀門以內算是寬宥了,他犯下這樣的事,深究起來,簡直不能再不忠了,趕緊加快腳步往外走去。

李玄沖回到上房,窗明几淨,燈燭清亮,芙清托著他的常服迎了上來,笑得溫柔可親。

她柔聲道:「王爺飲酒了?身上酒味好濃。先飲了沆瀣漿再去洗漱罷?」

芙清一手托著他的衣衫,一手去接侍女手裡的湯碗,想端給他喝。

李玄沖擺擺手,沒要沆瀣漿,也沒要她手裡的衣服,徑直去了旁邊的湢室,沐浴之後,濕了頭髮出來。

芙清本來失望地耷了眼,見他出來了,又兩手捧著白巾上前,含笑道:「奴婢給王爺擦頭髮罷。」

李玄沖坐在了圈椅上,隨意地「嗯」了聲,拿起本書看了起來。

看了一會兒,他想起那本夾了個玉鐲的書,手上翻書的速度變慢,眉眼在燭光里比平日柔和了些。

娶人用的彩禮,虧她想得出這個藉口。

但又想到她男子打扮,倒是清俊得緊,真要找個女子來娶,說不定不是什麼費勁的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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