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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阿爺一筆畫他臉上,這便沒必要同謝應祁提了。

「課業加重些時,我讀治國卷時,他在作綺麗文賦,雅好詩文這事上,他向來認真。」

慕鳳昭,親眼看著阿爺為阿兄的文人綺思打斷了無數藤條。

而她阿兄,心志益堅,萬事不可摧。

「再後來,戚將軍奉命來教我和阿兄一些防身的功夫。」

長公主的假笑更甚,這也是一段奇妙的回憶。

「我學拳腳時,阿兄在舉著摺扇背詩;我學鞭法時阿兄舉著那鞭子說女子舞來方為尚佳。」

這都不是讓她最瞠目結舌的。

讓長公主記憶猶新的,是另一樁事,「直到後來修習劍法,我阿兄,脫胎換骨一般,無比刻苦,三更燈火五更雞,一套劍法如流風之回雪,恍若謫仙。」

彼時太子殿下的颯爽英姿,簡直是長公主的另一重夢魘,她從不在人前提起這事,因為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打人的衝動。

一旁的謝應祁眼含笑意,靜靜看著她伶俐活潑的模樣,怎麼都覺不夠。

長公主咬牙切齒起來,「直到我去問過他,為何如此,咱們尊貴的陛下,說,月下舞劍,風姿瀟灑,恣意風流,頗有魏晉風流名士之姿。」

自那以後,她最討厭魏晉名士。

聽到這四個字從珣兒嘴裡說出來的時候,這許多年恨鐵不成鋼的怨氣終於有了發泄之處。

父子傳承這種東西,還是早早掐斷地好!像她阿兄說的,如她阿兄這般的皇帝,慕氏出一個便夠了。

謝應祁憶及太子殿下在淮南道的種種,「我也與陛下相識多年,倒不曾察覺他如此強烈的偏好。」

君子之風是有,醉心風月卻沒有。

這也是她還稍稍放心的地方,她那好兄長,在外人面前,裝得極好,這麼多年都沒露過破綻。

「明日他該邀我出發行轅了。」圍獵親妹服其勞,她這一手本事,還是很讓兄長放心的。

「那阿昭,你要去嗎?」謝應祁給她夾滿滿一整魚肉,刺都剔除了。

吃魚費功夫,她向來不愛,他一早便發現了。

「我可不去。」長公主捧起碗來,「圍獵有我討厭的人,我不想見!」

這句討厭,是真心實意的,想和誰賭氣似的,瞧著都有些孩子氣了。

謝應祁嗅出了些不同尋常的氣息,「難道除了我,你還有旁的人嗎?」

這句討厭,怎麼聽都有些打情罵俏的意味在裡頭,事關慕鳳昭,謝應祁都警覺得很。

這怎麼可以?!

「謝應祁,吃飯!」長公主甚至有點想把他摁進碗裡。

同一彎月亮底下,宮牆之內,早已過了晚食的時辰,陛下今日,到了楚妃處。

有陛下寵眷,楚妃的冰山雕龍刻鳳,氣勢恢宏。

「知曉你怕熱,別宮的冰都撤了,只你這裡還放著。」

陛下今日一身玄衣錦緞,在燭光下光華璀璨,楚妃跪在軟墊上,細緻地給陛下捏腿,不見表情,只露出一截細白的頸,引人遐思。

「怎麼了,不高興?」陛下察覺出她的低順之中含著不滿,有意引她多說幾句。

楚妃聞言抬起頭來,剪水雙瞳之中,似有千言萬語,「陛下應當知曉妾所求究竟為何。」

見陛下不言語,她又道:「如今分明遠遠不夠。」

陛下像被戳中心事,咬了一口的海棠糕擱回托盤上,「朕又何嘗不是,只是還缺少一個契機。」

「那妾願意做這個契機。」楚妃與陛下對視,拳頭也緊緊攥起。

陛下換了個姿勢歪著,緩緩搖了搖頭,「你的分量不夠,非朕不可。」

「陛下!」楚妃不複方才的輕聲細語,忍不住出言阻止。

「噓!」陛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成大事者,不過看誰豁得出去罷了,你豁得出去是因為心中有所念,有所執,朕亦然。」

他自寬袖中拿出個冊子,交到楚妃手上,「這東西,權當朕送給你的禮物,好好收著吧。」

薄薄一卷冊子似有千鈞重,壓得楚妃癱坐下去,再難起身。

「蘭蓀,朕懂你,朕當你亦然,莫要讓朕失望。」

陛下起身理了衣襟,朝外頭走去了,「聽說蘭賓懷相不好,朕去瞧瞧她。」

楚妃難得失態,連一句恭送都沒能說出口。

她緊緊攥著自己手裡的冊子,不敢打開,也不捨得放下。

過了許久,才將那冊子緩緩貼在胸口處,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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