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星瀝不明白他怪裡怪氣的舉措,只當是他無法反駁自己的邏輯,所以繳械認了輸。占據上風的愉悅沖淡了心底的莫名不安,她輕輕地「哼」了一聲,拽過試卷,還不忘又重複道,「反正就是不科學。」
*
夜色漸濃,稍有大點兒的動靜都像挑撥著人的神經,房間裡一片靜謐,暖色的護眼燈在桌面投下一片亮。床頭柜上鬧鐘時針疊向 12,還有半張卷子沒有訂正完。
鄭星瀝抬手送了口涼水,沒注意叫嗆到了嗓子裡,咳嗽半天引得太陽穴生疼,右眼皮也開始跳起來。
不安的情緒再度湧出來,沒有根據。她視線落在柜子上那疊眼罩上。
沈戍說了,這是因為休息不夠,這些眼罩就算他為她的睡眠做貢獻了。
她深呼吸幾下,索性合了卷子,將剩下的半張留給明天。
眼罩濾掉所有的光,微風夾了草香從窗戶縫隙里鑽進來,拂過臉頰很是舒服,窗外沒有了雨聲,睡意隨著眼前溫熱席捲。
明天興許是個好天氣吧?
*
突兀刺耳的來電提示,撕破了安詳和煦。
鄭星瀝呼吸粗重,身子重得像從水裡撈出來。
電話那一邊,方薈嘆了口氣。
她身上的暖一點點消散,最後低低地應了一聲,「我可以。」
這些天一直縈繞在她心頭的不安,也終於找到了源頭。
她赤腳踩在地板上,拉開窗簾。
天邊晨色鮮明,久違的陽光映亮乾淨的水泥地,小區里起得早的爺爺奶奶已經開始晨練,綠化帶的草裹著清新。
今天,可真是個好天氣啊。
第23章 應該說,他早回來了
每次回老家的路上,鄭星瀝都會經過一座很好看的房子。建在馬路邊,身後是大片的田。低矮圍牆堆砌起來,扣住一個小小的水灣。象牙白色的樓梯,底下蜷縮著那些小的、嫩綠的芽兒。
那是鄭星瀝夢想中的房子該有的模樣,十幾年來一直佇立在那裡,不見有人住,卻一直生機盎然。
鄉間的小道不比馬路寬闊,鄭星瀝輾轉在街頭打了一輛三輪車,在轟隆隆的發動機聲里朝大伯家顛簸著。
圍牆外頭已經站了烏泱泱的人,方薈正在側門口張望著,見她從車棚里下來,連忙迎過來。
鄭星瀝蹙著眉,「你怎麼不進去?」
方薈壓低了嗓,「你大伯說我不算老鄭家人,不合規矩不讓進。」
「哪裡來的規矩,我爸進得去,你就進不去?我怎麼沒聽說過。」
「你爸去別的地兒了。」方薈拽著她的胳膊,沖人群里的熟人打了招呼,低聲警告她,「行了,少說幾句。」
鄭星瀝壓下心裡的不耐煩,眼下確實不是提這些的時候。
踩著濕潤的泥巴地轉到正門,堂姐和大伯娘已經候在那裡了,見她們倆過來,撲通往下一跪,扮做哭腔乾嚎著。
方薈跪在門口蒲團上,額頭磕向水泥門檻。門內聊天聊得熱鬧的大伯鄭喬平,慢條斯理地走到牆角,點燃一串爆竹。
原本是悲傷的場合,不知怎麼,鄭星瀝突然很想笑。
她知道,這群人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死亡,對某些人來說,是件幸福的事情。
穿過寬敞庭院,她步入堂屋,對著桌子上既熟悉又陌生的黑白遺像重重磕頭。
左轉彎,背陰的樓梯間臥室里一片漆黑,角落裡點著一支紅燭。小叔家的兒子,捧著書就跪在紅燭旁邊的蒲團上,燭光底下放著塊木板上面蓋著紅布。
紅布底下,是她奶奶。
*
這是鄭星瀝第二次接觸到死亡。
第一回 是六歲那年,外婆去世。
靈堂里哭了一片的親戚,小舅舅帶著孝布,將麻袋裡的紙錢銅幣塞到寬寬的棺材裡。
原本她不明白死亡意味著什麼,只是對外婆沒法陪自己、再不能給她買好吃的糖坨坨感到難過,可看到那一團團東西放到外婆身邊的時候,她頭一次開始懼怕起死亡。
如果自己死了也會是這個樣子嗎?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