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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戍扶著車,走在她左側,車軲轆一圈又一圈,轉過山路。
「回南天可算是過去了。」他感嘆道。
「春天還沒完呢。」鄭星瀝抬頭看天。
墨色背景閃爍著繁星,偶有混在其中的航機貿然闖入又快速駛過,中間的月亮露著鉤,皎潔月色如水般溫柔。
鄭星瀝嗓子突然發緊,步子也跟著慢了下來。
沈戍還未察覺,往前走了好一段距離才發現不對,又回身折返,「怎麼了?」
鄭星瀝依然昂著脖子,並不看他,聲音又輕又慢,「沒什麼,就是我好像想起來一些事情了。」
「什麼事情?」沈戍學著她看向天空。
鄭星瀝搖搖頭,扶著坐上他的后座,「我們快點回去吧。」
沈戍應和著,車子駛入下坡,他感覺腰間一熱,低下頭,瞥見她環著的手臂,接著後背貼上軟熱,鄭星瀝聲音有些悶,呼吸灑在他薄薄的 T 恤上,「我可以抱你嗎?」
沈戍耳朵燥熱,磕磕巴巴地,「可,可以。」
風聲在耳邊呼嘯張揚,這場不追求速度沒有輸贏的路程,卻讓他前所未有的僵硬緊張。
鄭星瀝額頭抵在他的背上,全然不管這山間夜景如何,沒頭沒腦地開口,「我想起奶奶了。」
好像是五六歲的時候,爸媽有事臨時離開,到夜裡還沒來接她回去。她第一次遠離爸媽在老家過夜,哭著喊著要回家。
大伯大伯母嫌棄她吵,把她丟在院子裡,鎖了門只在屋裡打牌,鄭明賢和鄭明美丟了碗就跑出去找人玩兒,嫌棄她是個拖油瓶也不肯帶。
那會兒奶奶狀態稍微好了一些,拖來躺椅放在院子中央,拿著把蒲團扇,慢悠悠地扇風。
她哭得精疲力竭,瞧見頭頂枝椏樹影間,夾著缺了一塊的銀色月亮,隨著椅子搖搖晃晃。
奶奶哼著不知名的調子,哄她說:「月亮尕布,會送妞妞家家。」
奶奶。
潮意一點點濡濕他的衫,溫熱的淚很快被風吹涼。
身後那人緊了緊手臂將他環得更緊,發出一種壓抑著的抽泣,隱隱約約地混入風聲里,好像是錯覺
第29章 衝破心神的衝動
鄭星瀝在下葬那天請了兩節課的假。小小的骨灰盒端正放在墓里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還是跟以前一樣懼怕死亡。
鄭明賢作為孫輩男丁,全程站在一邊,鄭星瀝嗑完了頭,沉默著也走到他下位。
上次針鋒相對之後,兩個人就像是陌生人。
倒是鄭星瀝突然問了他一個問題,「你知道奶奶叫什麼嗎?」
鄭明賢一愣,接著搖搖頭。
那個,嫁到夫家的女子就沒了名,連墓碑上也只能刻著「鄭母徐老孺人」。
不說鄭明賢,就連跟鄭奶奶一輩兒的老人們,都不知道她叫什麼。
她是妻子,是母親,是奶奶,獨獨沒有自己的名。
鄭喬祖被抓了進去,起不起訴都還另說。鄭喬平知情不報也算做包庇,但他抵死不認,說自己並不知道鄭喬祖是通緝犯。
鄭明美看著她們一家的眼神很冷漠,其中藏著的不屑、鄙夷還有恨,扎眼得緊。
鄭星瀝卻不在乎了。
事到如今,他們幾個小輩之間,不管是哪一方有錯在先,隔閡都已經消不掉了,更別提還有法律糾紛這一出。
再說了,她的姊妹兄弟有方書越和方書琛就夠了。
鄭奶奶頭七剛出,大伯喝多了酒上工,被機器壓斷了手指,大伯娘起夜一個不小心摔折了腿。
彼時方薈還有些幸災樂禍,偷偷摸摸跟鄭星瀝說這是報應。
「不過,你要好好關心一下你爸爸,也不要跟他頂嘴吵架了。從現在開始,除了你跟我,他真的沒有一丁點兒退路了。」
雖然那退路,能不能退還另說呢。
「你爸他呀,已經吃夠苦了。」
鄭星瀝抱著她的胳膊,「以後再也不會吃苦了。」
她會好好念書,早點工作,賺多一點錢,不會再讓他們吃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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