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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她一步的溫升竹,在放下戒備之後也很快發現了這一點。但他並不驚訝,因為結合崔冉的推測,這一切都說得通。

崔冉認為整個姚府都是一個表演影子戲的地方,壽宴和臥房都是舞台,而這裡面的客人紙人都是被操控的影子。外來者在姚府待得越久,就變得越徹底,而完全變成紙人的那一刻,就是他們的死期。

既然壽宴和臥房是舞台,自然要有觀眾,觀眾就在這正廳中,端坐椅子上背靠大門面朝舞台樂陶陶地觀看表演。

血肉飛濺成了禮花墜地,哀嚎廝殺成了奏樂。而他們完全看不到這些觀眾的影子。

一股陰涼從他們後背升起,他們正與鬼物共處一室,也許他們剛才曾無意中撞到他們的魂魄,但他們並不知道。

鬼物能跟他們平安共處多久?

如果表演結束,他們這些誤闖觀眾席的戲子又會受到什麼懲罰?

溫升竹努力維持聲音的平靜,但若是有心辨別,依稀能夠感受到其中的顫抖。

他邊說邊抓住身邊一隻香爐。

「你在幹什麼?」杜見春察覺到他的動作,突然出聲。

溫升竹喉頭一緊,他的意圖被發現了。

杜見春手中還握著那把短刀,正朝他步步逼近,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光,影子在身後拖的很長,如同一道流出的黑漆。

他晚了一步。

只差一步,他就能砸暈她,砸暈這個已經不是杜見春的「人」。

「你要殺了我?」可奇怪的是,杜見春眼中並沒有殺意,「因為你覺得我已經不是人了?」

溫升竹僵住了,他突然有些茫然,能問出這個話的杜見春,似乎還是一個清醒的活人,並沒有變成姚府的倀鬼。

「在這裡這麼久,你卻沒有絲毫變成紙人的跡象。」溫升竹抿了抿唇才道,他能感受到自己聲音的嘶啞,因為緊張,他的嗓子乾涸極了。

他邊說邊舉起了手,此時他的手掌,已經變成了一張薄薄的紙。這是一種又自然又詭異的狀態,他舉起手臂時,手也跟著晃動。

這是他今晚第二次發現自己變成紙,因此接受的十分良好。

「我沒有變成紙,是因為這把短刀,」杜見春揮刀示意,「這是我平時隨身帶著的祭器,一把小斂用的祭器。」

在被紙人侍女追趕時她就在想,紙人侍女之所以追趕她,是因為她沒有參加壽宴,是個意外情況。換個說法,她是沒有配合演出的人。因此下場只有被變成紙人帶走。那麼如果她假裝自己是姚府的一員呢,事情會不會不同?

「我來到這裡,發現角落擺著棺材和祭台,因此我猜測這裡進行的「劇目」是喪事,而一場喪儀的進行,有很多步驟,我拿到了祭器,就充當了幫助下斂的人,那麼我就混進了喪儀,成為了姚府的自己人。」杜見春只是賭一把,很幸運,她賭對了。

又或者是來到正廳之後,「姚府」的判斷能力減弱,對於紙人和活人,姚府中人和外來者的分別也沒有那麼清楚。

說到這裡,她笑了笑,語氣輕鬆道:「你手上拿著的香爐,應當也有相同的作用,不如你試試?」

其實她已經注意到,溫升竹拿起香爐之後,身體沒有進一步變成紙,這就意味著,她的猜想是正確的。

溫升竹也發覺,隨著他摸到那隻青銅香爐,他身體的變化確實停止了。他還發覺,香爐猶有餘溫。這裡面應當剛燃過香。

解除了懷疑之後,溫升竹輕鬆不少,他抱著香爐,繼續尋找崔冉提到的油燈。他一邊找,一邊想起來什麼似的問道:「你剛才說看到了一具棺材?」

「諾,就在那裡。」杜見春伸手一指,就在她身後,有一具極華貴的棺材。

溫升竹卻覺得疑惑,他剛才進來時,並沒有看到棺材。而隨著杜見春的指引,在那片灰黑色的空間中,一個模糊的輪廓逐漸顯現。

怎麼會這樣?

他蹙起的眉頭和難看的臉色讓杜見春也覺察到蹊蹺,她試探著問:「有什麼不對?」

「一開始,這間屋子裡我只看到四套桌椅,一道楹聯,五幅書畫,與尋常大戶人家並無不同,但是當你告訴我那裡有具棺材時,我的眼中竟然真的出現了棺材的樣子。」溫升竹也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看見棺材的過程更像是杜見春的言出法隨。

「這怎麼可能!」杜見春簡直是難以置信,他們明明同處同一空間,溫升竹卻說自己一開始根本沒有見到棺材,「難道姚府真的把我當作自己人了?」

溫升竹卻不這麼想,他沉思片刻問道:「我們之間有什麼不同?」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是少爺我是假侍女。」她飛快答道。

「我起初看不到棺材,也許是因為我們進府時身份不同。」溫升竹覺得後半句比較靠近真相。

「你是說……」杜見春順著他的思路繼續想,「你是壽宴的客人,所以看不見棺材,而我是搬運東西的人,沒有資格去壽宴,所以……」杜見春恍然大悟,紙人侍女根本不是要把她趕到壽宴上去,而是要她來正廳,成為喪儀的一份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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