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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媪看到那弓弩,猛地想起前几日在营寨门口看到了一具尸体,其脖子就被一支利箭给贯穿了,尸体腐烂后引来了不少蝇虫。
昨日张棹歌亲自送窦婴过来,足可见二人关系亲近,张棹歌说送她一程可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窦婴看到她,眉眼一弯,问:“大郎怎么来了?”
“领了巡逻的差事,恰巧经过,过来讨杯水喝,不曾想赶上了一出老奴欺少主的大戏。”张棹歌揶揄地看着杜媪。
那天杜媪来送谢礼时她就觉得杜媪的态度傲慢,今天才知道,这大婶岂止是傲慢,是简直没将自己的老板放在眼里。
张棹歌欣赏大婶斗地主的勇气,然后决定替朋友出一口气。
——嗯,她就是这么帮亲不帮理的人。
只见她拿下长弓,拉紧了弓弦,又抽出一支箭,也不下马,就这么对着杜媪拉开了弓。
她这架势别说杜媪了,崔筠都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杜媪想躲避,然而每个人都怕死,不想被她当成挡箭牌,她避无可避,只好大叫:“你、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你可知我是谁?”
张棹歌一副恶霸嘴脸:“我只是看见有野猪跑到乡里踩踏农田,想要射杀野猪,不料失了准头,射偏了,误中闯入现场的老妇罢了。”
她手下的镇兵嘻嘻哈哈:“没错,这野猪可真狡猾,就爱往人堆里钻。”
杜媪怕她手抖将箭射出,慌忙逃窜向崔筠和窦婴求救:“七娘子、窦娘子救我。”
几年前淮宁军闯入窦家戏弄窦家上下的那一幕在崔筠的眼中重现,她的心绪早已被困在昔日的恐惧之中,完全没有反应。
窦婴发现七娘的异常,对张棹歌道:“大郎,不要戏弄这老媪了。”
张棹歌也发现了崔筠的小脸煞白,悻悻地收起弓箭,下马道:“今天天气不错。”
众人不知她打什么哑谜。
她又说:“很合适开怀大笑,所以逗一逗你们。”
众人:“……”
这一点儿都不好笑!!!
杜媪又急又气,偏不敢骂她激怒她。
崔筠总算是缓过心神。她也恼张棹歌,但对方是为她教训杜媪,她不好叫对方枉做小人。
窦婴剜了张棹歌一眼,拉着崔筠的手安抚她:“这人忒混却无坏心,不曾干那草菅人命之事。”
张棹歌闯了祸,准备脚底抹油跑路:“那什么……没事的话我就继续去巡逻了。”
崔筠叫住她:“副将不是口渴了吗?请稍等。”
崔筠让人进屋拿水,又趁着杜媪被张棹歌吓破了胆,让杜媪将扣下的发给伤亡部曲家眷的钱粮给发了。
杜媪哪里敢敷衍,立马就在夕岚的监督下领着林春去仓库支领钱粮。
看热闹的仆役也散去了大半。
婢女朝烟端来温热的开水,给张棹歌和她的手下都倒了一碗,喝完,张棹歌就客套地说:“今日我等唐突打搅了,不会有下次,告辞。”
崔筠勉强一笑,说:“张副将哪里的话,正因有你们恪尽职守地巡视,震慑了宵小,周围才不会有盗贼出没。还请副将多来此地巡逻才是。”
张棹歌没说什么,只是朝窦婴点点头,上马走了。
她手下的兵都领过崔家送的谢礼,对崔筠颇有好感,今日见到仆妇欺主,也恨不得杀仆妇而后快。
走远后,他们十分遗憾张棹歌没能杀掉杜媪。
张棹歌凉凉地开口:“那是崔家的家事,与我们何干,与你们又何干?记住,纵使是崔家七娘子请我们动手,我们也绝不能草菅人命。”
县镇兵们被她教训了一顿,讪讪地应喏。
张棹歌又说:“不过,毕竟是收了崔家七娘子的好处,今日相帮,便当做还她的人情吧!”
“啊?”县镇兵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唯有张棹歌的左膀右臂看透了今日之事,说:“我们都带着水囊呢,去讨水喝本来就是借口。崔家七娘子肯定也知道,所以我们要走的时候,她挽留我们就是要借我们的势处理那仆妇之间的纠纷。”
县镇兵个个都瞪圆了眼,显然没有想过这些。
不知是谁感慨了句:“这崔七娘子年纪轻轻,心眼可真多。”
“一眼就知道崔七娘子在打什么算盘的头儿岂不是也心眼多?”
“放屁,头儿那叫胸大有脑!”县镇兵忙拍起张棹歌的马屁。
张棹歌的刀已经拔-出来了。
“你想说胸有城府吧?”
“啊对对对。”
张棹歌:“……”
拍得很好,下次别拍了。
第7章 托付
林春领了钱粮带着孩子归家,杜媪则借故躲了起来。
纠纷得以解决,别业再度恢复宁静,崔筠的心头却并未感到松快。
她歉然地对窦婴说:“因这些乌糟糟的事而败了今日赏景游玩的兴致,阿姊对不起。”
窦婴和蔼地笑了笑,说:“事分轻重缓急,景致就在那儿不会跑,哪天看都成,先处理好你的事。”
崔筠让人将青溪叫回来。他今日不在别业,回来的路上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匆匆赶来告罪:“小的无能,没能处理好此事,叫李林氏惊扰了小娘子。”
“那些繁缛的礼节与场面话便免了,我且问你,我让发放给伤亡奴仆部曲家眷的钱粮你可分发了?”
青溪立马说道:“小娘子吩咐后,小的便立刻着手安排了。”
夕岚拿着收支历过来给崔筠过目:“小娘子,李林氏确实已经领了粮食和布帛,之所以上门来闹杜媪,是杜媪以前克扣过奴婢的月料,李林氏未能一次性拿到所有的补偿,担心杜媪会昧下那些东西。”
收支历上面有崔筠私库收支出入的详细记录,有青溪支取的钱粮数目,还有经手之人所画的押。
确定自己的左膀右臂没有做出欺上瞒下的事,崔筠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夕岚和青溪退下去时,窦婴跟了上去,问他们:“姑父姑母留给七娘的家产可是落入了崔家大伯之手?”
她知道若直接去问崔筠,以崔筠的性子只怕会为了顾全长辈的脸面而什么都不肯吐露。
当然,仆役奴婢也会出于个人的立场而带着偏见去叙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她自问不是什么公正无私之人,在这件事上自然也是无条件偏心七娘的。
夕岚与青溪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权衡了一番。
夕岚说:“今年以前,阿郎留下的四顷良田都由南阳丞家的部曲种着,收成也未计入小娘子的簿历中。今年开始,女君留下的陪嫁田的产出也只有两顷能由小娘子支配。”
两顷为两百亩,看似多,实则亩产粟米一石。两百石粟米要养仆役、奴婢、部曲及其妻儿共计三十二人,平均每人每年只有六石粟米,一日两餐也只能吃个五分饱。
虽然还有别的进项补贴,但田地才是立足之本,没有田地,无法笼络部曲的心;没有田地,忠心的家仆也会离主人而去。
大抵是开了个能宣泄的口子,青溪也忍不住埋怨崔元峰:“小娘子平日不让我们说南阳丞的不是,可是小娘子那些年在南阳丞家中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家都有目共睹。他们占了阿郎和女君给小娘子留下的田产,南阳丞的儿子、儿媳及一些亲眷却在背后挤兑小娘子,说小娘子在南阳丞家不曾做事,日子过得比他们本家的人还要舒适。”
这还是他早些年没来别业这儿主持杂务时看到的。
近两年他不在邓州那边,但听说崔元峰两个已经开始进学的孙儿曾当着小娘子的面叫嚣要赶她走。
若不是长辈平日在他们面前说话没遮掩,让他们以为是小娘子死乞白赖在崔家不走的,他们怎会对小娘子如此不敬?
夕岚这些年看到的倒是更多一些,但小娘子从不轻易发牢骚,她便也没那么多怨愤之言,只说:“近一年来都入不敷出,小娘子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为此,小娘子决定开源,此番来昭平别业除了拜祭阿郎和女君之外,还想利用别业外的这片山林伐木制炭来补贴家用。”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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