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如畫的眼睛眨了眨,別開目光,應承道:「曾經年少輕狂,每日只顧得幹活,不知道歇,累的。大夫看過了,說我心血虛虧,所以我才遁出來躲閒了。」
景平還是那麼看他,這話乍聽是那麼回事,但細想跟沒說一樣。
「那……皇上就任你這樣跑到江南來?他為什麼不找人給你醫?你們不是年少伴讀的情誼,關係很好嗎……」
景平說者無心,李爻聽了卻唏噓:他和他爹沒一杯毒酒直接送我去見列祖列宗,已經是我祖上積德了。
他深吸口氣,有點不耐煩地道:「為上者的心思,豈是你能妄自揣度置喙的?」
一句話,把景平話茬斷了。
李爻站起來,見對方眉頭微微蹙著,看上去有點委屈,心又軟了,拍著他肩膀:「你長大了,記得凡事看到了,也不一定說出來,獨聽一家之言終歸是片面,多聽多看再去辨別,才是真的耳聰目明者。」
李爻平日裡嘻嘻哈哈,五句話里四句半是廢話,難得語重心長一回,景平恨不能把他剛才那段教誨一字不差地背下來。
可他轉念,意識到一個新的問題:心血虛虧也是你一家之言啊,怎麼……言外之意是你言不盡實嗎?
李爻實在是想不到這小孩心思如此九曲十八彎,也沒覺出自己前後矛盾,搬起石頭砸腳了,只道景平聽進去了,又囑咐他:「不用多掛心我跟你師父,四處走走看看,累了就回來,讓你師父給你走後門拿個官驛的函令,得空就發信回來,」他交代完,從懷裡摸出柄匕首,「你叫我一聲太師叔,這匕首就送你吧。」
景平依稀覺得這是當年李爻救他時用過的兵刃,只不過此後三年未見,匕首好像短了些:「是你救我時那柄?」
李爻一笑,答得隨意:「是也不是,那匕首熔了,一部分雪精鐵做了你的面具,剩下的重鑄了這柄,算不得神兵利刃,倒也可圈可點了,外出行走,你們彼此照應,做個伴吧。」
李爻說完,不在磨嘰,起身出屋去了。
這夜之後,少年人再游四海,已與三年前大不相同。
曾經小小的他面對血海深仇,心懷彷徨,年少時即便有姨婆相伴,也多是漂萍一樣沒個歸處,而後姨婆去了,獨留他一人在世間,讓他不知何去何從;
而今,命運總算可憐他,給了他與救命恩人恰逢其時的重見,那人用三年的時間磨淡了少年人心底的不安,單憑那句「累了就回來」,便讓景平的心安穩平靜。
這讓他知道,世間有人掛著他,那人在小院裡給他留了一間屋,讓他的心有處可安。
而李爻呢,住在小院裡是大隱於世。
都城裡群臣們吹了什麼東南西北風他雖然聽不見,卻只需進城看看米麵價格,聽聽茶館胡論,就能斷出這世道是否還安生。
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個花信風,時不時往他耳朵里灌朝中的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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