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爻沒說話。
沒有無端恨意,妙虛要講述他的恨意。
「我只是半個漢人。我娘是羯人前任祭司的女兒,她心思純良,念著『天下大同』,多次到中原游訪,夢想文俗交融。後來,她認識了我爹,但她被我爹的宗族排斥。二人幾經掙扎不得認可,終於離經叛道,私奔隱遁,想不問世俗藏起來過一輩子。可他們不願意放過他們,出重金懸賞二人行蹤。然後……常日裡和善無比的村民為拿賞金,報露了他們的行蹤。當時娘剛生下我,她知道此劫躲不過去了,若是我被抓到,必死無疑。她用藥迷暈了我爹,甘願被抓,又為了不被當做誘餌,謊稱我爹已死……待到我爹尋到她時,她的屍身殘破,被高懸於宗門旗杆上……」
「所以你爹懷恨在心,背宗棄祖,投奔羯人,設計蘇家家道中落?!」花信風突然插話,他眼裡滿是怒意,像能噴出兩道火來。
妙虛有一瞬間嫌棄對方幼稚:「蘇家宗室龐大,若非自己作死,單靠我爹一人怎能撼動?但你說的也對。」
李爻有點跟不上節奏了,詫異地看著花信風。
花信風沉一口氣,把他認知的空缺補上:「他姓蘇,與阿素……是同宗。」
李爻不知全因,聽了這句關鍵,也反應過來——景平的娘家蘇氏,宗族過於龐大,居然有這樣一段過往。
「如果是你,你恨不恨?」妙虛看著眼前二人,「滿口仁義道德,卻難容一個女子。後來我爹帶我回了羯,羯人大祭司是我娘親的幼弟,你們口中的蠻夷比蘇家講人情,他沒視我父親為敵,反而讓他在族中落腳,我們父子二人恨不能中原這些滿口仁義之輩永不超生,建立了牽機處,料想漢人毀掉漢人,多痛快!可此後,中原江山更迭,勢力翻覆變換,蘇家幾散幾聚,苟延殘喘,我爹到死,都沒能等來為我娘報仇的日子……」
牽機處竟然是這麼來的。
「後來你搭上辰王,對信國公下手了是麼?」李爻腦子很快,細節不明,但能判斷出事情的大致走向,「更確切地說,你真正的目標是信國夫人,和她背後的蘇家。」
他曾以為辰王派人假借牽機處之名製造信安城慘案是因為信國公不願徹底歸附於晉,不想背後原因竟是一段家恨引發的國讎。
因勢利導,互相利用,做彼此手中的刀,順理成章。
「小晏初向來挺聰明的,」妙虛絲毫沒有身為階下囚的窘迫,笑道,「我娘受過的苦,我要還在蘇家女人的身上……沒想到啊,蘇素她為了兒子,倒是硬氣!」
李爻心中大駭,當年他也在場?是他向景平的娘親下的狠手?
同宗族人,操戈相向。
妙虛眯了眼睛,燭火映得他眼仁閃著光:「更可惜的是,這事被趙晸利用了,結果同致異至,他倒是高明。」
李爻站起來了,下意識輕撫著左手腕上的黑鐲子理思緒,所謂「同致異至」是妙虛與趙晸密謀,讓先帝認為信國公藉助蘇家勢力,意欲謀反,然後搜盡蘇氏宗人,滿門殺盡。沒想到辰王出爾反爾,倒打一耙,把屎盆子扣給了羯人,讓皇室漁翁得利。
李爻一時沒說話,冷冷看著景平的殺母仇人。
就這時,花信風毫無預兆地衝過來,一拳打在妙虛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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