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覺得他言不盡實,放任笑著沒深究,眼看干坐著,遂挪到床尾,開始幫李爻揉腳傷。
李爻現在感覺如常,他腳傷未得立刻妥善醫治,正是來勁的時候,景平一碰,他眉頭一收。
這可是兩軍陣前肩上戳個對穿窟窿都雲淡風輕的人。
景平動作頓時給凍住了,用掌心捂著他的傷處:「很疼?我該先拿熱水給你敷,等我一下。」他要去打水。
「不用,」李爻拽他袖子,「只是突然沒防備。」
他心底陡然生出種情緒,片刻不想自己待著。說不清道不明的。
他這哪兒是拽袖子,分明是拽了景平的心。
「……那我先輕一點,」景平眸色閃晃,重新坐下,柔著勁兒給他舒筋,看他表情沒再糾結,「你現在還怕蠍子嗎?」他繼續剛才的話題。
「早不怕了,去百越時還吃過炸蠍子,味兒還不錯。」李爻稍微好受就又開始胡天胡地。
景平把藥酒倒在手心搓熱了給他推,隨口點評道:「不過那小孩膽子真大,你們也確實是兇險了。」
「很險,」李爻的故事還沒講完,「那些人打著藥商旗號,販賣南詔的毒蟲毒草,甚至將人販給貴族當口糧,被迷暈的那些就是。」
話說到這,景平明白李爻所言的「人間疾苦」為何,輕輕闔了闔眼。
天下最貴是人命,最賤也是人命。
「然後他被他爹狠狠教訓了一頓,」李爻繼續講,「他爹知道兒子『恣意妄為、猴子稱大王』,將他押在府衙大門口跪著,抓來五隻赤潮蠍子,拔掉尾針逼他活吃下去。」
「我的天……」景平時常波瀾不驚的臉都扭曲了,「他不怕毒死自己兒子麼?還讓你們看著?這比看見屍體運蠍子也好不到哪兒去吧!他吃了麼?」
「吃了,不吃不許回家,我爺爺去講情都沒用,」李爻少見他問題跟連珠炮似的,眯起眼睛露出點笑意,「所以有一陣我看見蠍子,就渾身難受。」
景平暗道:難怪那孩子能做孩子王,有這麼個野性的爹,實在想不出他長大會成什麼模樣。
「那……他現在……」
「之後沒多久,他爹在亂戰中歿了,我爺爺一直照應他,他還好好的,現在做了幽州刺史,叫莊別留。」李爻道。
景平聽到這個名字沉靜下來,沒再說別的。
李爻剛剛確實夢見這一段了,夢裡莊別留嚼活蠍子時那雙又艮又狠的眼睛揮散不去。他總覺得這夢似有預兆。
只是眼下他身體太差,和景平閒聊這會兒已經筋疲力盡。腳腕傷處被揉得鬆快受用,本想閉目養神,結果合眼就睡著了。
或許少年情誼,稍有牽掛真起了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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