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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車停在康序然小區樓下,晏山下車來為他松安全帶,康序然卻突然激動起來,四處揮舉雙臂,混亂間他狠命咬住晏山半邊的臉頰,溢出好多好多酒氣,把晏山圍堵得眩暈。

「你找不到比我更愛你的人。」

康序然忽然笑了,這近乎一種狡黠的威脅和詛咒。晏山看見濃稠夜色中康序然的森森白牙,臉頰的肉跳動著,什麼都跳動著。

第4章 老張

晏山在清晨六點接到老張的電話,鈴聲先於日光劈醒晏山。

老張常年抽旱菸,嗓音被焦油熏得嘶啞,好像有層厚厚的油布敷在喉嚨上,鄉音又難懂,晏山朦朧中聽得也不真切。

「惠英走了。」

至少,晏山聽懂這句,在老張沉穩的敘述中捕捉到錐心的悲惘。之後老張掛了電話,他還是不習慣用他那鏽紅色的老年機,鐵盒似的死物不要再傳遞死亡,那是具體化的漠視。

老張,晏山第一部作品的主角,一個瞎了半隻眼的老頭。

惠英是老張的老伴,她不是老張的髮妻,老張的第一任妻子難產死掉,留一個五歲的兒子和帶血的男嬰,第二任妻子和他生活了兩年,被村里惡霸拐走,切了腹扔在後山的樹下,被發現時身體臭不可聞。老張找惡霸拼命,惡霸一板磚砸在他腦袋上,血像泡沫似的翻湧了出來,老張像風吹的草芥般朝後栽倒。

後來老張瞎掉一隻眼,另隻眼也近乎廢掉,額角留下一塊肉粉色的猙獰癩疤。他整日坐在院門口睜著他渙散的雙眼,煙筒的白煙散得很高,他的一生好像融在煙里,飄走了。

老張打算孤獨終生,然而親戚介紹了惠英,一個比他活得還要孤寂悲慘的女人。惠英是從別村賣過來的,父母用兩隻母雞將她換給一個男人。男人是村裡的屠夫,嗜酒如命,喝了酒便展現出殘忍的獸性,打得她破相,左眼眼皮扭曲地朝上翻,露出粉紅的肉,眼球像隨時要脫離眼眶似的驚悚地嵌著。後來男人喝醉後從山邊摔下去,屍骨都尋不見,惠英拾荒為生,鄰居是老張的親戚,說不如你和老張湊合過一過,他是一個好人。

之後村里要打造度假村,拆遷後兩人分得鎮上的一套五十平米小房,足夠兩人安家,老張辟出一間小屋搞盲人按摩,他的手藝嫻熟,按摩營生做出幾分名氣,再四處借些錢租下店面,紙箱般的小店鋪兩張長條小床,整日充盈著四散的草藥味,惠英也學著按摩手法,勁道不輸老張,閒時接些零碎的針線小活,總算把日子過得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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