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在這做甚?」
「畫魚。」劉窠一晃筆桿。
「好個畫魚。」那官人在他身旁停下,笑著道,「活靈活現,好似真的一樣。」
劉窠也不樂意謙虛,一排胸脯:「那是自然。我欲走遍名川,觀遍魚蹤,知魚之樂。哪裡是深宮裡的頑愚畫師能比的?」
話是這樣說,他其實挺艷羨宮裡畫畫兒的清供。
那官人在旁看了許久。劉窠不知畫到了幾時,待到給魚兒點睛,他抬起頭,那官人卻沒影了。
「六郎,做甚呢?」劉窠正在攤頭上挑墨塊,聽得身後一大漢一掌過來,脊柱骨差點碎作八段。他回頭白了武青一眼,將錢袋拋了兩下,丟進背後的籃筐。
「這兩日還在畫魚。這不,墨又用得精光。」
「我看,你這盤纏也快精光了。」那漢從懷裡掏出一塊燒餅,掰給他一半兒,「去一趟戀花樓,財物可就到手了。我曉得你不肯,那也無它法可想......」
劉窠啃著燒餅,顯然沒聽他說話。過了半晌,他抹抹嘴對武青道:「你可知皇家的貢院招畫師了?」
武青張大了嘴:「六郎,你......你要去開封府?」
「當今帝王好文墨,我大概能發跡發跡。」劉窠含混不清道,「到時候燒餅錢一併還你。」
「你說那趙宣和?那不務正業的腌臢......」
「你才腌臢,小點聲。」
劉窠今日在戀花樓畫像心不在焉的,不知是不是因為那群女子嘰嘰喳喳個不停。他給一個馬臉姑娘硬生生添出淚痣與美人尖。
劉窠去東京翰林貢院,只牽了一匹瘦馬,將幾兩銀錠拋給那守正門的掌事。那老頭盯著銀錠還未眨眼,手裡已被塞進一個捲軸。
「求您放個手,小的平生夙願便是......」劉窠笑得人畜無害。
「要讓畫進貢院......」老頭一哂,伸出五個指頭,「哪裡是你想進就進的。」
劉窠笑面一斂,盯了他許久,緩緩伸手,打懷裡將路費一狠心摸了出來,放到他掌心上。
他一個畫匠,只有入了宮闈,才能討得一句「先生」的敬稱,從山野泥濘、粉脂氣與銅臭中掙扎著爬起。
那時觀魚,才有莊生的心境罷。
他將自己在濠水上畫的游魚圖獻了出去,只有章,無落款,姓名在絹帛里夾著。那掌事得了錢財,將捲軸一籠,推門向貢院中去了。
劉窠閒來也無事,打馬到東京的街上。太平日久,汴梁內外不識干戈,青樓畫閣與繡戶珠簾夾著汴河之道,只聽得新聲巧笑於柳陌花衢,按管調弦於茶坊酒肆,花光滿路,何限春遊。好個八荒巧湊,萬國咸通的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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