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南不得其解,胸口因聽到炮聲熟悉的悶痛,促使他習慣性的抬手捂住。
當手掌貼到胸口時,他忽而睜開了眼睛。
霎那間,他驚心的發覺,自己竟處於一間幽暗的小室里,臥在張小小的木床上。
借著紙糊的小窗透進來的一些昏暗光亮,他看見了一張泛著舊氣的長桌。
上頭堆疊著高高的幾摞翻得發舊的書本,以及下等的豬毫筆,殘次的墨石。
年事高的人腦子裡存著太多的記憶,祁北南怔愣了片刻,方才想起這竟是年少時與父親在丘縣相依所住的小家。
思及此,他緩緩抬起了雙手,那是一雙十指勻長,皮肉緊細,尚且還未完全長大的手。
他從床上下去,望見靠著床根的一雙布鞋也不過才五六寸。
祁北南恍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匆忙前去打開房門,伴隨著嘎吱聲,一陣蕭瑟的風迎面撲了過來,吹的褲管簌簌作響,明晰的感受直教人知曉這並不是夢。
院子外的炮竹聲依舊在響,是臨近年關了。
縣城裡的年節氣氛總比村野來的更早,也來得更濃些。
「爹!」
祁北南激動的喚著人,跑著前去小院兒的另一頭。
屋檐下撞見的兩個白燈籠,促使他喜悅的心慢慢又冷卻了下去。
小院兒人煙氣潦,蒙著一層冬月的灰敗蕭條,除卻凜冽的風聲,外頭的炮竹聲停了,便安靜的只能聽見他自己的腳步聲。
如若不曾記錯,而今當是開德十五年,正值他十歲之時。
這一年,與他相依為命的父親離世,他一人操辦了後事,獨居於此為他父親守孝。
他們父子倆原本並非丘縣人士,祁北南五歲那年才從江州雲水村搬來的此地。
祁爹是個儒雅的讀書人,昔時考得秀才傍身餬口。
開德年初,新帝登基不久,十分看重讀書人,小小秀才朝廷的恩祿也豐厚。
不單賞田地,又還給月俸。
祁爹並沒有遠大的志向,他娶妻以後便在村里辦了個私塾,以教書育人謀生。
夫妻恩愛,村友敬重,日子原本過得很是和美。
可惜世事無常,開德五年,祁北南出生,祁母難產撒手人寰,祁爹悲痛不已。
岳家借幼子孤弱,試圖將祁母的親妹妹嫁過來做續弦。
這樣的事倒也尋常。
只是祁爹深知亡妻做姑娘時岳父岳母待她並不親善,反而時常上門來關切,實則是為討要吃穿和補貼。
祁母棺槨尚未入土,岳父岳母便說起了續弦之事。
這哪裡像為了稚子,倒更像垂涎祁家寬裕的日子,不想肥水流進他人田。
祁爹是個痴情人,他未有續弦的心思,即便為了孩子生這樣的念頭,斷也不可能會選妻妹。
他歷來寬和,此事卻嚴厲的拒了岳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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