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地烏金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92頁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有中年男人站在山腳,舉了塊紅布揮舞。

他黝黑、乾枯的手作喇叭,對著上頭喊了聲:

「沒事兒吧?」

話裡帶著口音,夾雜著牛馬糞的味道,幽幽地飄回來。

還有兩句:

有人受傷嗎?

要不要,喊救援隊?

離羅敷最近的熱心學生,剛回了一句:「有」。

她想說:有一個,剛在下埡口時摔了一跤。

後面的話沒來及的說出口,腳腕就被人攥住了——

躺在地上的女人,依舊維持著、被那個陌生面孔的男人壓在地上的姿勢。

她伸手攥過對方的腳腕,阻止了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

她把那一聲「有」駁斥了回去:

「沒有。」

「不需要喊救援隊。」

話,是對著護銀鉤村的村民說的。

眼睛卻緊緊纏著上方、那個憑空出現的陌生男人。

她意味不明。

他眉骨硬錚。

風在草地打旋,羅敷的眸光很深,像一口老舊、長滿滑膩青苔的鐘。

她提到更早的時候,在煤一中家屬院附近、在仁橋公墓的門口。

在那一堆沁滿汗臭、八卦聲的人群中心:

「那時候,你的腿被人打斷了。我給了你選擇——

帶你離開。又或者,告訴你、我是誰。」

季庭柯記得。

那一天,他選擇了後者。

羅敷淺淺地呼吸著,她用指頭、漫無目的地觸了觸男人的眉眼。

她瘦了。

他也是。

「今天,腿折了的人是我——我不要你做選擇。」

她的眼神裡帶出一絲野性,目光落到他的臉上。

「你能不能,背著我下山?」

季庭柯的目光,在那一瞬、忽然變得又暗又沉。

他的嘴角松松掛著,冷不丁笑了一下。

他反問她:

「你不是知道嗎?那天,腿折了——是我裝的。」

羅敷說:「我知道。」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唰」地扔開那根樹枝作的拐,平靜而無聲地盯著他:

「忘了告訴你,我也是。」

「我是說我。」女人一字一頓地,聲音都藏在了風裡。

「我也是裝的。」

*

直到後來,無論再過多久。

羅敷始終都記得這一個夏天。

她在五台山,在文殊道場,得償所願的一天。

故人重逢,她趴在故人的背上,走過朝台路上的最後一段。

最艱難的一段。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