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風對晏病睢的前塵往事了解不多,晏病睢留存千年,早不知道換了多少身份。但唯一能篤定的是,不論他改頭換面多少次,只有「列修國太子」這一身份最讓他難以釋懷。
「當時鬼刀現身砍人,霜靈子卻說這是一把『好刀』。我那時沒放心上,後面也就忘了。但如今想起來,他口中的『好』並非說那刀的鋒芒和材質,而是說刀里封印的魂。」謝臨風仔細端詳他,「那刀之所以能認出你,是因為那人在被煉成疫器之前,和你關係匪淺吧。」
若這些白骨不是憑藉自我辨識認出了晏病睢,那就是靠別的。這其中確實有一種可能是被施了咒,受人操控,於是才對著晏病睢出聲引誘。
可不論哪一種,都只說明了一種情況,那就是——這些咒只針對晏病睢。
但他們二人在這魘境之中,若不是超脫魘境束縛的百鬼和姣子,誰能將心思動到兩個外來客身上呢?更不用說眼下只有晏病睢一人能感知到這咒語,唯一的解釋就是,晏病睢和這堆白骨之間有一條獨有的、私密的系帶,而這條系帶極大可能是兩者之間建立某種契約。
晏病睢嘴唇泛白,道:「是,但是別說了。」
「你倒是老樣子。」謝臨風攬過身側之人的肩,將他往後帶去,「你抖得這樣厲害,這地也顫動得可怖。我瞧著有塌陷的前兆,其下的白骨會否掙脫而出?」
晏病睢黯然道:「千年前,列修國曾有道酷刑叫『傾螢川』,是將有罪之人盡數捆綁推進一個深坑,其上圍滿手持火把的侍衛和巫師,行刑之令一下,躺在坑底的人就會見到從天而降的流火,仿佛是傾泄而下螢火飛川,因此得名。
「名字雖詩情畫意,但實際卻更殘酷。因有巫師在一旁施咒畫符,動用七族之學,令那燒人的火成了不滅業火。這也是禹王族的風火罰誡入世的最初用途。」
七族之人尚且無法承受禹王族咒力,更何況肉體凡胎?
謝臨風並不訝異,接過話頭:「所謂『傾螢川』,也不過是將人焚成灰,只有一處特別,那就是連帶魂魄一起燒乾淨。可將白骨鎮進坑壁里,其一需要一副白骨,其二需要一道咒,但不管哪個都能說明酷刑沒有成功。」他忽一捏訣,冷笑道,「或者說,禹王族那無所不能的罰戒之術,被人破了。」
而世間能破此術的只有一個人。
正說著,天色驟變。原本黯然的暮色天像被憑空潑了血似的,登時紅亮一片。還不等晏病睢從驚詫之餘緩過神來,眼前猝然竄來一條游弋的火龍——
「啪!」
露出坑沿的頭顱被齊齊打落!
不消片刻,火龍縱橫翕忽,動如疾風,竟向他們二人撲來。電光石火間,謝臨風甫一開掌,那威武的火龍在瞬息間遽然縮短,乖乖落在謝臨風掌間,成了一條鞭子。
——正是魘境之外吞食化骨鬼的天下鞭。
晏病睢反拉拽住他,驚道:「你喚它?」
謝臨風重新掛鞭,說:「化骨鬼不過殘次品,死了逃了都不要緊,重要的是這方深坑之中的白骨不簡單,不是我喚的,是它們喚的,這裡疫氣很重。」
適才天下鞭一鞭打掉了幾顆探出坑洞的頭骨,忽地沒了音。不料上一刻他剛說完,下一瞬晏病睢卻猛然踉蹌,抱頭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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