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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的光一下子收束殆盡,日暮的斗室暗沉如夜。

片刻,一小簇微茫的火苗燃起,照亮了黑暗中男人寒涼無比的面容。火光緩緩移向一側,點在了案上的燭台。

房內倏然亮堂起來。

司徒陵望著男人坐在案前,漫不經心地用修長的手指撥動著渺小的燭火,好似在玩弄。火光在他手中來回搖動,房內的暗影隨之晃動不已。

司徒陵深吸一口氣,道:

「你與隴右崔氏的新仇舊恨與我司徒陵無關,我無意干涉。但崔煥之怎麼說也是一方主帥,你怎可將他囚禁折辱至此?」

見他沉默不語,面容浸在燭火明暗不定的光中,鬼魅一般攝人,司徒陵抑制著心中寒意,不禁上前一步,低聲道:

「可清河的魘症……」

「夠了!」長風低喝一聲打斷了他,手掌握緊了木椅髹漆的把手,像是要將把手上的惡蛟鏤雕一掌捏碎,厲聲道,「你又要用她來威脅我?」

看到司徒陵滿目錯愕,他的嘴角浮起一絲輕蔑的笑,冷冷道:

「她讓我不要攻城,我照做了,不戰而屈人之兵,奪取本就屬於我的涼州;她讓我放過城中百姓,我照做了,奪城前後民生分毫未傷。我已把一切做得悄無聲息,涼州城內巨變,不會為外頭察覺一絲一毫。你們還想我怎麼樣?」

司徒陵被他的目光盯得汗浸鬢角。

這幾日,他司徒陵雖駑鈍,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來。

他此舉極盡巧妙,不費城外回鶻玄軍一兵一卒,只動用了城中當年殘留的河西余軍,未曾私通外敵,只能算節鎮之間稀疏平常的搶地兵變,已算不上謀反大罪。朝廷素來對此睜一隻閉一隻眼,長安的聖上甚至都巴不得節鎮互相傾軋,掣肘之術罷了。

所謂,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蕭郎妙計,不攻不伐,籠絡舊日人心,出手狠准,幾日內將涼州輕而易舉地收入囊中。

這位歸來的蕭郎,深謀遠慮,殺伐果斷,更甚從前。

他的這番局,不像是幾日之功。只是不知,他已為此籌謀了多久。

司徒陵心下嘆服,但又念及那位為此心力交瘁的女子,猶疑道:

「她今日吃不下飯,突然問起了崔煥之。你讓我怎麼答?」

「涼州本就隸屬我河西蕭氏,百年基業,都在此地。此城,我奪得理所應當。至於崔煥之,」聽到這個名字,男人目色沉了下來,冷笑道,「隴右軍已為我軍俘虜,他不過我手下敗將,勝敗本就乃兵家常事……」他輕撫著座椅上凹凸不平的鏤刻,恨恨道:

「要怪,就要怪他崔煥之當年,不該貪我河西的殘軍,妄想他們歸心。今日,倒為我所用,被我反將一軍。」

他在火光中揚起頭,緊繃的下頜線像是一道出鞘的利刃,重重道:

「我和隴右崔氏之間,不僅是兵家之爭,還隔著兩軍宿仇。這一切,根本與她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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