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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痛楚是自魂神中降下的痛苦,渾身都似被利刃劈開。無數幢幢鬼影在眼前盤縈,世界仿佛裂成無數星屑,在面前飛舞盤旋。

在無邊的痛楚之間,他落入了一個暖熱的懷抱。

易情竭力抬眼,卻見天穿道長不知何時已回過身來,將他擁在懷裡。

素色的系帶上以銀線繡著曲綻的槐花,綢衫上似飄來白梅、牡丹蕊末研成的冷香。易情覺得自己像被一塊寒冰相擁,但這塊冰卻溫暖如春。

白衣女子閉著眼,輕聲哼起小曲,緩緩地摩挲著易情的頭。那似是娘親給襁褓中的嬰孩哼唱的軟調,像絲綢般滑過耳畔,落入心底。

奇的是,易情的頭痛似是減輕了幾分。

他心裡忽而湧起一股難言的酸澀,仿佛許久以前,也有人向他唱起如此一支柔軟的歌謠。

突然間,天穿道長放開了他,溫暖消失了。

「頭痛好些了麼?」她問道,神色冰冷如初,仿佛方才的溫柔不曾有過。

易情木然地點頭。

天穿道長冷淡地道:「那就成,若是還痛,你就自己看著辦罷。」

說罷,她便一拂白袖,頭也不回地往石階下去了。

第三十九章 殺意何紛紛

茅頂上有一個破洞。

破洞裡是一片如帕子般小小的天穹,時而透出明淨的星藍,時而是墨色的漆黑,風和雨會於其間悄然鑽落。養傷的時日裡,易情閒得無事,便會仰頭瞧看。縹緲的雲彩之上藏著絢麗輝煌的紫宮,而他卻只能臥在九重天之下的一蓬茅草間,百無聊賴地遠眺。

他本該靜養,卻總挨觀中眾人指使折騰,天穿道長常喚他去月老殿中幫女客們畫紅線,微言道人又揪他去以血畫法籙。於是他胸前的劍傷仍舊血肉模糊,頭痛也時好時壞。

起先微言道人還給他送過幾瓢療傷金津,後來竟似將他拋至九霄雲外,忘了個乾淨,再也不曾造訪過他這寒舍,天穿道長更不會來主動探訪。他行出茅屋門,時常覺得四周清寂,杳無人煙,眼前儘是茫茫白霧與迷濛的雲水,沒有盡頭。

雖是夏時,可入了夜,天壇山中便會寒凍難耐。易情冷得輾轉反側,索性爬起來,支著撥火棍去尋三足烏。這鳥兒自稱是太陽里的赤烏,抱起來確也如手爐般溫暖。易情撿到它的那段時日裡,他倆常裹在破蒲蓆里依偎著入眠,如今少了它,夜裡更為難捱。

黑漆漆的松林里,只有飛旋如星的螢火與他一路相伴。易情尋遍了無為觀,最終在玉兔的寮房裡尋見了它。寢寮燈燭熒煌,映得幽林猶如白晝。雕璃龍鳳的圍子床上,雪團似的玉兔正小心翼翼地在絲衾間躥動,三足烏正氣惱地追撲著用喙啄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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