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一會兒,那一鳥一兔便又會甜蜜地貼在一塊,你儂我儂。易情在牆邊聽了些時候,依稀聽得些它們間的細語,大抵是在發問為何對方在天廷時鮮少與自己相逢,旋即便是發膩的歡叫聲,蜜裡調油。易情站起身,在指尖吐了點唾,將窗紙點濕,只見它倆在絲衾間像化成了一灘水,彼此相融,親熱地給對方舐毛。
易情默然無言,三足烏口口聲聲地說它倆是死對頭,在他看來卻不然,它倆分明是老相好。
觀里的眾人似是遺忘了他,除了秋蘭。這妮子身上有股第一眼看不出來的纏人勁兒,她就住在茅屋邊的草棚里,每日在晨光爛昭時登門,叩著柴扉喊他道士哥哥,甜絲絲地說心裡喜歡他。
但易情只覺莫名其妙,他只不過順手搭救了她一回,值得她如此傾心麼?有一次他回絕了秋蘭,扭身欲走,打定主意不再理會她,可一轉眼,卻發現秋蘭眼睛紅紅地望著他,晶珠樣的淚花落下來,在鵝黃衫子上染出一粒粒豆大的水漬。
觀中的日子依然清苦而寂寥。易情孤伶伶一人待著的時候多,便會躺在蓬草堆上眺望穹頂。思緒如天邊的浮雲般渺盪,他時常在想,從天廷跌下來後,他為何會回到觀中?
答案卻是不言而喻的。
——他想再度踏入天廷,哪怕使盡一切手段。
他回觀興許不是為了別的,便是為了借使故人之力,再次鑄下神跡,重回雲霄。這份渴求化作在心中灼烈燃燒的熾火,無時不刻不在灼燒他的心頭。
柴扉被輕輕叩響,躺在茅草堆中的易情倏然驚醒。
轉眼望去,晦暗的天光里,紅衣勝血的祝陰正立在門邊,手中端著木托。木托中盛著一隻素三彩大瓷碗,盛著滿當的藥湯,一碟金紅酥脆的鹵香雞腿,一隻白饅頭。祝陰向他微笑,開口卻道:
「師兄,你怎地仍舊抱恙?」
易情見他前來,立馬忍痛翹起二郎腿,假作得意模樣。這段時日裡是祝陰照料他吃食,這小子見他傷遲遲不好,約莫早起了嫌噁心思。
可他確是救命恩人,祝陰雖不悅,卻也不會同他翻臉。這師弟越不快,易情心中便越夷悅。
易情說:「是呀,你也不是沒見過我那傷。在心口上開了倆洞,十天半月能好全麼?」
祝陰微笑:「若是祝某的話,早好全了。」
他垂著面,將木托上的瓷碗一件件擺在地上。易情飛瞥了一眼,那裡頭還有些生肌散劑,用紙包著。
「你是神將,得天厚佑,怎麼能和我這種卑賤小妖比?」易情晃著腿,向他招手,「好啦,靈鬼官大人,快把午膳呈上來罷。」
他仰著面,一副拿鼻孔瞧人的模樣。祝陰也只是笑,跪坐下來,將木托放在地上,緩緩推給他。易情忘乎所以地伸手一撈,卻將滾燙的藥碗撈在手裡。他燙得咨牙倈嘴,低頭一望,卻撞上祝陰那滿面含春的笑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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