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一天到晚就想著學辟穀!你以為那是咱們學得起的麼?先要除身中三屍九蟲,要臨滁雲母、黃金石、百年松瀝油,還要許多白米飯作輔,咱們哪兒有錢辟這谷?」
「先前左小姐來過一趟,師父不是從她那兒掙了些錢麼?」
「全散給災民啦!」
迷陣子說,「咱們也是災民。」
微言道人哼哼唧唧地打他的腦袋,「呸,咱們若是得道,便能與天地齊壽。你老惦記著那點米豆,如何能修成道果?」
迷陣子忽而張口咬上了微言道人的臂膀,老頭兒吃痛,哇哇怪叫:「你做甚麼!」
迷陣子說:「我想吃肉了。」
微言道人將他甩開,心疼地摸著自己被咬出牙印的胖手,道,「老夫身上全是瘦肉,哪兒好嚼?」
他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隻油紙包,小心地解開,遞給迷陣子。迷陣子伸腦袋一瞧,是一隻干硬饅頭。
迷陣子接過紙包,急不可耐地一口咬上饅頭,又撲眨著眼,道:「道人,你不吃麼?」
微言道人摸著空癟癟的肚子,說,「吃過啦。」
迷陣子望了他半晌,將那咬了一口的饅頭自口中取出,又包回油紙里,遞迴給微言道人。
老頭兒道:「怎麼,不吃了?」
迷陣子點頭,「吃飽了。」
午牌時分,微言道人去了齋房。竹搖清影,油松覆牆,天穿道長坐於斗帳之後。
「微言,有時我在想,我離了勢家後,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她的影子像氤氳的薄霧,在帳後嘆息。「我是不是牽累了你們,教你們受了太多苦?」
微言道人坐在蒲墊上,拼命搖頭。
「你是舉世無雙的三洞劍尊,做甚麼事兒都不會有錯的!凶年嘛…熬一熬便過去啦。」
天穿道長嘆息:「我應嘗試再鑄神跡,這樣你們皆不會因凶荒受苦……二十餘年前我曾嘗試過,可那時心志不堅,未能登上天磴。」
微言道人如鯁在喉,不知說何話方好。無為觀算得朝歌中聞名的道觀了,天穿道長曾近於神跡,文易情又曾位列仙班。可如今在凶年面前,他們皆渺如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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