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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上走,花燈便愈來愈少,視界仿佛被墨色染黑,一片黯淡。爆竹歇了嘴,雲里有隆隆的暗雷翻滾,像是將要下雨了。

天穿道長又叫道:「易情!」然而這次亦無回音。

整個世界像是靜了下來,恐懼生於死寂,而絕望生於恐懼。

如今的天穿道長已有些微絕望了。

她一步又一步地走著石階,忽覺這條道像被夜色抹去了終點,沒有盡頭。發間傳來點點滴滴的微涼感,是落雨了。

天穿道長撐開傘,傘面上沙沙的響,前襟竟也被淅淅瀝瀝的雨點濡濕。莫非是這紙傘漏水了麼?她困惑地抹了一抹衣襟,卻摸到了一手血紅。

原來她正在流血。

血珠從鼻中、口中似斷線的珠子一般往下落。此時她方才覺得身子骨如負千斤,像風中殘燭般咯吱作響。回頭望去,血已染紅了來路,她的手足皸裂,不知覺間血已流遍青階。

「是你搞的鬼麼?」

天穿道長卻不慌張,她抬起頭,向黑暗裡問話。

夜色里浮現出一座暗沉沉的火神廟,碧琉璃瓦泛著月輝,星星點點。一個身影坐在浮漚釘門前,那是個著金寶地衣的孩子,戴一頂嵌銀風帽,消瘦而孤單。他坐在黑夜裡,像一隻無家的幽鬼。

那孩子也看到了她,蒼白地笑了笑,說。

「你覺得我對你做了甚麼嗎?」

「你若未對我動甚手腳,那我為何在流血?」

那孩子又笑了一笑。「是,我是對你動了些手腳。」他伸出手,指了指天穿道長身後的石階。「看到方才你走上來的那條路了麼?那是用天磴石砌成的台階。無為觀天穿道長,你走天磴失敗,氣騷血淤,如今再走一趟,定會血流不止。」

「我和你有甚麼怨仇麼?」

「大抵是有的。」那孩子道,「因為你是易情的救命毫毛,他有了你,便有了無謂的希望。只要無為觀仍在,他的心便會一直留在天壇山。」

「所以你想除去我?」天穿道長眯細了眼,「憑區區幾級天磴?」

「是,就憑這區區幾級天磴。」那孩子抬手,一隻紙人如鴿子般飛入他手裡,天穿道長認出那是她方才追跡已久的小泥巴的影子。那孩子平靜地道,「天穿道長,你比你想像中的要虛弱許多,如今的你再非可步天階的英雄,而是半腳入棺的行屍走肉。哪怕是寥寥幾級天磴,也可要你性命。」

天穿道長抬步走過去,直到此時她才發覺身體沉重,脈絡里似灌了鉛。

她抽出紙傘,傘尖對準了那孩子的胸膛,冷聲道:「你以為我是誰?哪怕天磴能奪我性命,我也能在之前把你送進地府里!」

那孩子也笑道:「那你又認為我是誰呢?」他揮手道,「清河,冷山龍,出來罷。」

黑暗裡走出兩個人,一人臉覆龍首銀面,身裁頎長,目光寒冷如霜。另一人嘴吻凸起,兩眼細小。那兩人雖生得怪模怪樣,可天穿道長卻能感到他們身上卻藏著千鈞膂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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