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陵心中千回百轉,只想到,莫非這位是他離開宜陵後娶的妻子,牽著的小男孩,是他的孩子?
如今他們各自婚嫁,已經不復當初,所以……還是不必多話的好。
鍾宴卻沒有讓她走的意思,低聲焦切說:「阿陵,我找你找了很久……」
旁邊婦人微微詫異:「清介,她便是你說的,阿陵姑娘?」
鍾宴顧不上解釋,只草草點了點頭,急道:「阿陵,你怎麼不說話,……還有,你,你都知道我是……」
稚陵終於忍不住:「世子不要再問了。」
你我已經見過面,只是你不知。她幽幽地想,不自覺眺望向那座仙客來酒樓,即墨潯正在樓上談事,可不能被他知道。
鍾宴望著眼前人,她衣著素淡,梳著的卻是婦人髮式,霎時如遭雷掣:「阿陵,你嫁人了?……」
他不管不顧攥住她的手腕,一直拉她到了參天古樹後的僻靜處,稚陵拗不過他的力氣,被他強行拉過去,一路垂著眼。他的手,溫度還是一如既往的低,骨節分明,修長清瘦;從前沒有繭,現在大約是領兵做將軍了,有了薄薄的繭。
樹影落下參差的月光,拂在他們身上。他不肯鬆手,啞聲問她:「阿陵,你嫁誰了?」
第28章
稚陵竭力想掙脫他的鉗制,奈何無果,目光仍舊落在虛空。
她靜默不言,頭頂橫斜的枝條投落陰影,仿佛烙在身上一樣。
燈海光明如晝,照得迎光的鐘宴臉龐白得晃眼,漆黑雙眼望著她:「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他怎麼讓你一個人出來?你消瘦了。他對你好嗎?……」
她喉嚨滾動一下,朦朧地想著,那些斷續的往事。
鍾宴認真說:「若是不好,你跟他和離,……」
稚陵驚得抬眸,卻是淡淡望了眼鍾宴,就別開目光,這才靜靜道:「世子,我很好。我嫁的人,位高權重,對我也很好。」
他頓了頓,長長地注視著她,嗓音低沉,蘊有極隱忍的痛楚:「位高權重?那為何你衣著素淡,沒有滿頭珠翠?為何你形單影隻,沒有僕婢如雲?為何你顰眉寡歡,不見半點笑影?——為何他不在?……他若位高權重,我應該認識。他是誰?」
稚陵啞口無言,時過經年,沉默寡言的那個反而是她。
她又想到即墨潯叮囑她,出來萬萬不能讓人知道他們身份,咬了咬唇,搖搖頭,趁鍾宴怔愣時,抽回了手轉身欲走,他在她身後道:「阿陵。我後來回了一次宜陵,拜祭過伯父伯母和桓兄弟的墓,唯獨沒有找到你。」
這叫她步伐一頓,回過頭去,靜默了一會兒,淡淡道:「世子,你來遲了。」
她纖靜站在樹下,一半在枝椏橫斜的影子里,一半在燈山熠熠的光色中,提著的那盞花燈里,燭光明滅,起了風,吹起她縛面的面紗,叫她的模樣,曇花一現般露出又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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