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門緊閉著,即墨潯想也沒想,用力推開,門咣當一響,光線前赴後繼湧進來,只見她正在桌案前端坐,提筆作畫。鋪陳的山水長卷,還只是剛起筆的階段,寥寥勾勒了山形,巨石,高瀑,渲染幾筆蒼翠的山色。
她被突然打開的殿門驚了驚,手裡墨筆掉在畫上,頃刻讓這張山水畫上多了一條無法補救的長痕。
即墨潯踏進門中,並緊閉殿門。光線又暗下來。隨著他進來,室內溫度仿佛驟降。
稚陵微微抬眸,眼前人玄衣黑氅,眉如墨畫,容貌極其俊美,堪稱是她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男人。
稚陵說:「陛下怎麼來了?」她看到他,本應高興——可一看到他時,便想到了她做的那個苦楚酸澀的長夢。她再也高興不起來了,估計連刻意彎起的笑容,也顯得分外難看吧。
即墨潯淡淡掃了眼桌案上的畫,道:「愛妃還有這等閒情逸緻。」語氣聽不出什麼不對。
隨他走近,龍涎香極快瀰漫開,籠罩住稚陵,她垂眼看著自己的畫,小心收拾著畫筆,心裡想,總要找點東西做,打發時間。
即墨潯忽然攬住她的腰肢,這才回答她那個問題,磁沉嗓音含著笑意響起:「朕已閱過文書。答應你的,仍然作數。既然不想晉賢妃位,那還有什麼心愿?」
稚陵卻渾身僵硬,在他手臂桎梏里,下意識地掙開,臉色泛白,說:「別無所求。」
他見她竟掙開了他,臉色一沉,道:「別無所求?……稚陵,你要為自己做做打算。」
她卻忽然笑了笑,抬起眸來,清淡無瀾地望他,旋即垂著眼,也不看他,只是慢慢將畫卷捲起。
她一邊卷畫,一邊輕聲說,「臣妾所求,只怕陛下做不到。」
她低著頭,所以沒看到即墨潯那漆黑眼底被表面笑意藏抑著的慍色。他幽幽說:「有什麼事,朕做不到?」
她動作微頓,蛾眉輕蹙,狀若玩笑般,輕聲緩道:「只求陛下,日後若要遣散後宮,可准許妃嬪各自婚嫁,勿使紅顏,對青燈古佛了卻餘生。」
哪知他突然一手按住了她的手背,叫她暫停下卷畫。他冷眼掃過這畫上風物,臉色愈發難看,擰著眉,沉聲質問她:「教你畫畫的,是誰?」
為何筆觸與鍾宴如此相似!
稚陵支吾說:「家鄉的鄰居。」
他鉗緊了她的手腕,高大的身子驟然迫近,逼得她抬起下巴,漆黑眸里釀出滔天的怒火,他再忍不住,勃然大怒道:「這個時候,你還想騙朕?你還想『各自婚嫁』!?你準備嫁給誰?嫁給你那個的武寧侯世子鍾宴嗎!」
他眼見著稚陵眸中從清淡無瀾,變得吃驚詫異。
這些時日,輾轉反側,本以為她受人誣陷,可拿到她所寫文書比對了字跡,結果令他不可置信。沒想到她竟——
即墨潯從懷裡抽出一條殷紅的紅絛來,高舉在她眼前,那「封侯拜相」四字清雋秀麗,出自她手,毋庸置疑。他見她臉色又白了好幾分,冷笑著問她:「你應該認得它吧?」
稚陵望著這條紅似鮮血的紅絛,靜了靜。
即墨潯眼裡還有幾分他自己也不知的期待,大約在期待她否定他,告訴他——她不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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