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克行的頭垂得更低,無顏面對她似的,小聲道:「我爸做了不好的事,老師怎麼還會願意借我書呢,不如先還了的好......」
白瑾瓔把他沮喪至極的樣子看在眼裡,沉默片刻後問:「你怎麼知道你父親做了不好的事呢?他對你說什麼了?」
徐克行這才稍稍抬起頭來覷了一眼她的臉色,搖頭道:「他周六晚上回來後發了好大一通火,又掀桌子又罵人,說姓白的和姓蔣的沆瀣一氣要害他。我不敢去觸他的霉頭,等第二天才去問外文演講的事,想不到他劈頭就打了我一下,說去他娘的演講比賽,姓蔣的已經讓他吃不了兜著走了,姓白......」他頓了頓,換了個稱呼,「您也絕不會讓我好過的,讓我等著被退學。」
對於徐百富的說辭,白瑾瓔實在也是無語凝噎,而對於徐克行這半個受害者,同樣是硬不下心腸,生硬地澄清道:「我沒有那樣大的權利,可以讓你退學。」
徐克行很落寞地抿了抿唇,接著說:「我爸這個人,從來都只考慮他自己,故而說的話也未必可信。他說您要害他,可您何必害他?無非是您的做法沒有稱他心意,這就變成害他了。這一點我早已領教過,他叫我和孫立學一夥打好交情,不要害他。其實無非想要借我的力量討好孫立學的爸爸罷了,怎麼就變成我害他了呢?由此可見,不是老師您要害他,恐怕是他要害您了。」
「白老師,您替我做說客,我爸爸反而要利用你......」他深吸了一口氣,「我實在覺得沒有臉見您。」
白瑾瓔心裡一怔,若說先前還對他心存一點疏遠,現在也全然消解了,說:「你爸爸是你爸爸,你是你,我不會因為他犯了錯就遷怒你。你要是願意好好學,我總歸好好地教你。唉,其實你若真是一心學好,誰又能阻攔你呢?」
徐克行倏地抬頭,那眼裡閃出細碎的亮光似的,重重點了一點頭:「嗯!我爸從前總說,我媽過世時托他好好照顧我,絕不會短我吃穿,可我現在知道滿不是這一回事。您看,所有對我好的決定,他竟都是不支持的。那好,我也不必他的支持,外文演講我會參加,周末的訓練我也會去!」
他在激動的情緒之下,順勢表白了一番決心,等說完了,才感到窘迫似的,訥訥地將手背到身後。
白瑾瓔卻沒有任何看輕的表示,微微地笑道:「你有參加比賽的熱情,我這個做老師的,又怎麼會拒絕?」又問,「要是你爸爸還不同意,怎麼辦呢?」
徐克行想了想,說:「我從前隨他擺布,實在是自己也不知道要什麼,渾渾噩噩地度日。現在我一個大活人要做自己的事,他硬要來百般阻攔嗎?『答應了母親好好照顧我,不短我吃穿',這話他會說,我也會說。要是實在不行,我還有一個姨母,雖然聯繫得少,但也可以去求求她收留。為我想做的事,吃一點苦,那不算什麼。」
白瑾瓔看著他,突然感受到做老師的一種別樣的激動與滿足來,好像把一隻險些誤入歧途的小羊,牽回了正確的道路。微笑道:「好!你要是有什麼困難,再來找我吧,我雖然力量微末,總也可以發動其他老師或校長來洽談。你父親要想關住你,那是不能夠的。」
徐克行抿著嘴微微地一笑,離開前又瞥了眼桌上的課外書,不知道能不能把它們拿回來,很捨不得似的。
白瑾瓔看見了,主動開口道:「你不拿走嗎?這幾本書可不輕,我辛辛苦苦帶過來,你沒有看完就要我帶回去,豈不是讓我白費力氣嗎?」
徐克行又是激動又是慚愧,輕拿輕放地,很珍愛地把書一本本重新裝回書包里。正是這時候,隔壁桌的吳老師帶著教案三角尺回來了,看看徐克行,又看看桌上好幾本書,隨手拿起一本翻了翻,見里頭都是畫符似的洋文,驚道:「啊呀!你真能看得懂?」
徐克行被問得臉頰發紅,默默地收拾書本不做聲,反倒是白瑾瓔笑著回了一句:「吳老師,所謂人各有長,可不要瞧不起人呀。」這又是一種言語上的支持與鼓舞了。
徐克行沮喪而來,卻帶著滿懷的鬥志而歸。回到教室坐下後,旁邊的孫立學竟沖他開了尊口:「你爸爸最近怪焦頭爛額的吧?聽說海關那邊揪著他不放了,不光新貨上不了船,連原先的舊貨都成問題,唉,找錯了路子就是這樣。」停頓一下,斜著眼意有所指道,「做生意最看門路了,誒,要不要我給你指一條明路?」
什麼明路,是徐百富的明路,卻是他徐克行的墮落之路罷了。
徐克行看了他一眼,冷淡道:「我的明路,我已經找到了。至於他的明路,你要是好心就告訴他,不願意告訴他,就讓他自己摸索去吧。」說罷,拿出下一堂國文課的課本,竟也翻開了,認真看起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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